房疏倒也不觉得意外,可能是那琏英一事得罪了皇上,也可能是霍台令……他不是说离了他,要让自己在官场上混不下去吗。怨不得旁人,但是说不失落也是假的,却依然面带笑意扣谢隆恩。
下午神宗设了大宴仪宴请百官庆祝一番,也就设在午门,尚宝司负责摆上御桌,铺上黄麾。
百官入座,霍台令落座于殿内上座,房疏落座于殿外下座,两人隔得远,侧身也很难看到彼此,这稍微让房疏松了口气,不知是不是自己太紧张了些,发现今天只要有机会两人视线便会触碰上。
教坊司设九奏乐歌,待奏起《炎精之曲》,群臣下跪亦举酒。房疏才发现坐与最上位的皇上身旁还有郑贵妃和神宗生母孝定太后,孝定太后一旁面容憔悴略显衰老的女人是王恭妃——朱常洛生母,依稀还有清面俊秀模样——还没有被深宫高墙蚕食殆尽。
各位皇子按年长顺序坐在皇上跟前,朱常洛一眼就看见了房疏,对他含额一笑,房疏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迟钝了片刻也回了个“笑礼”。
得了房疏回应,又低眉顺眼俯下头,伪装得一脸无害。
一看他这模样,房疏就后悔了,心里一万句问候他父母的话憋在心头,不过也只能憋在心头,这要是真骂出来,就真成了欺君罔上了。
随着《皇风之曲》一响,光禄寺侍卫给皇上斟酒,又请饮群臣。这种大宴仪式繁杂,八轮舞蹈,九轮敬酒,时间恰好进入了晚饭时候,开始上宴,食材皆是四方奇珍,经由御膳房精心烹饪,味道色泽极佳,满殿果菜飘香,瓶插金花翠叶。房疏吃了一些便再无食欲,一旁吴应爵塞得嘴满满,夹了箸肉脯当入房疏碗里,“复炎……这个肉也不知道怎么焖的……嗝~,入口即化就罢了,下肚后齿颊留香……看你的都没有动……”
房疏看他打了嗝又忙喝酒下肚,微蹙眉头,将自己这份也给了他,“爱吃,你就多吃些罢。”
“算了,我胃口也不大,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说他胃口不大,可他把自己跟前的玉盘银杯都扫得精光。
注意到房疏的目光,“不能浪费食物不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呢!”
说罢,吴应爵乐呵笑了笑,摸出一方汗巾仔细擦拭了玉盘底,油污菜渍渐去,盘底一只食指节一般大的金羽凤凰,凑近一看眼睛爪子具是栩栩如生。
吴应爵啧啧赞叹,“要不说皇家的东西就是好呢!你看这盛菜的盘子都这样精致,陶瓷里装金条……工艺复杂。”
原来这吴应爵有个小癖好——喜好陶瓷。除了八卦百态外就喜欢收集一些陶瓷制品,听他自己说每月月俸一半都得贡献给釉色廊——京城小有名气的瓷器古玩店,还有一半上供养高堂。
此时这吴应爵抵不过诱惑,手脚哆嗦摸了一个袖珍玉盘子,想揣入怀中,房疏眼见,心下了然,制止了他,低声嗔喝:“不可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