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置可否,转过头问李鸿藻,“李师傅是什么个意思?”
李鸿藻回道,先是表扬了几句,“沈桂芬为人甚是干练,确实是干才,不过。”世人都知戏肉都在这转折之后,“韩非子云‘宰相必起于州郡’,国朝虽无前朝一般,宰辅从县官知府布政使六部九卿这么一步步做上来,但本朝是资历、经验、履历都是极为看中的,军机大臣虽无宰相之名,却有宰相之实,绝非大学士这样的加衔,可以轻易授之,沈桂芬虽然熟谙政事,但是只是两任巡抚而已,总督之职还未历练过,骤然入直军机,怕人心不服啊。”李鸿藻说完了,最后还闲闲的加了一句,“昔日太后垂帘之时,亦说未经一品职位历练,轻易不得入直军机,臣愿皇上鉴之。”
宝鋆听着心里窝火,若论历练,你李保定可是连北京城都没出去过,正欲开口驳斥之,但是随即想到他先是内阁学士再任户部侍郎,再进都察院左都御史,再加大学士入军机处,虽然是靠了皇帝帝师的身份,但也是这么一步步的走下来的。另外的胡林翼更不用说了,李鸿藻此言,不是没有道理的。
恭亲王微微皱眉,瞥了李鸿藻一眼,文祥说道,“李大人此言大谬,军机处乃是中枢机要之位,绝非内阁那样的清闲,臣不是说年老者不得入内,只是这年富力强些才能担得起军机处连轴转的差事,沈桂芬人在壮年,又是政务练达,资历虽然有不足,且是道光二十七年的进士。”文祥刺了李鸿藻一句,李鸿藻眉心一跳,他是咸丰二年的进士,从文魁的角度来说,他才算是新人。文祥继续说着沈桂芬的履历:“中进士之后,就选庶吉士,授翰林编修。咸丰七年,任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同治二年,外放署山西巡抚,严禁种植罂粟,又大开贸易,山西大兴。赴上海之后,又主持开通松江至苏州的铁路,使得两江出产之货物可极为方便的出海卖给洋人,又改革上海海关的制度,增加了关税银子,缺不至于让老百姓抱怨,可谓是德政;采取减税鼓励之策,上海等地工厂遍开;又极为维护老百姓权益,设定了上海最低的工厂工作收入,百姓委实悦之,臣以为,沈桂芬入值,正当其位。”
文祥难得说话,但皇帝是十分看重他的话的,这么一番话说出来,李鸿藻闭目不言,皇帝是点点头,“这话说的不错,才干确实重要,不过皇太后说的也对,这资历也是极为看中,不如就先学习入值吧?”皇帝用商量的口气和恭亲王说道,“等过一些日子,再行转正。”
恭亲王微微舒了一口气,“是,臣等遵旨。”
“不过朕以为,这军机处才补一个人,未免少了些。”皇帝继续说道。
虽然是学习入值,可到底也是进了军机处了,名义如何,无关紧要,昔日祺祥政变之后,曹毓瑛不过是军机章京,却能总揽政务,把灵柩返京,收拾顾命大臣,上情下达,一概弄的清清爽爽。恭亲王倚之为臂膀,每每逢大事都要和他商量,可见,在其人,不在其位,何况,这到底也是入了军机的,所谓“学习”二字不过是彰显沈桂芬资历不足,等到政事处理的不错,时间久了,自然转正。所以恭亲王也不以为意,正在喜悦之时,突然听到皇帝说出:“这军机处才补一个人,未免少了些。”的话未免有些发愣了。
“朕翻了翻先帝朝的军机大臣,多的也有八九人之多。”皇帝微笑着说道,“如今才你们几个,议政王加上军机大臣,若是再加上沈桂芬。”恭亲王、李鸿藻、文祥、宝鋆、朱学勤、胡林翼、沈桂芬,“这也就才七个人,本朝事务,可远比前朝多的多了,开办洋务,兴建新军,筹办水师,又广开通商,大兴工商业,这差事是越来越多了,地方上设了上海天津新疆三省,和河南山东总督,又有金州一地,中枢新设交通部、教育部、理教院。和洋人们交涉,有兴办学堂讲武堂、又办工厂,送人出去留洋,这些人和事儿,管起来也越发多了,朕每日批阅折子,都觉疲惫不堪,更别说各位,都要处置具体的事务了,这何等繁琐沉重,朕亦是能感同身受的,当然,军机大臣都是极为勤勉的,只是不能太过操劳,曹文襄公昔日英年早逝,皇太后极为愧疚,各位乃是国朝的栋梁,实在不宜太过操劳,所以,朕欲再选人入直军机,为议政王,为大家分忧,各位臣工,意下如何啊?”
众人面面相觑,恭亲王问道,“皇上体恤臣下,实乃我等的福气,只是不知,皇上中意哪一位入直军机?”
“不是一位,是两位!”
……
“沈桂芬是必然要入军机的。”慈禧太后对着皇帝说道,这一日在寿康宫,只有母子两个人,唐五福奉上了桂花马蹄羹,皇帝又问起军机处的人选,太后说道,“一来他有才干,二来,也是恭亲王所需要的。”
皇帝有些不乐,“李师傅为人方正,不擅于权谋,帮不上儿子多少忙,胡林翼明哲保身,不多事,儿子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加上沈桂芬,哎!”
“这怕什么,本朝军机大臣,又不是如同前明的内阁,有廷推之道,命出于上,你觉得那个好,挑进来就是了。”
皇帝笑嘻嘻说道,“皇额娘不怕儿子把弘德殿的师傅再请几个人进军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