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连爵惊觉他居然把顾仁放到了如此重要的位置,竟然与他策划多年的密事比肩。意识到这一点,连爵神魂一震,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被一层薄薄的窗户纸隔着,任他怎么戳来戳去,就是捅不破,反而还让他心痒万分。
他没有爱过别人,世人在他眼中只分可利用和无利用价值两种。因此他毫不犹豫地把亲生妹妹卖给了沈畅那魔头,却又暗中控制了他视之如命的儿子的身体为己所用;他不敢让易水堂的那些人信仰他,忠于他,因为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地去怀疑他们,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这也是他虚构出连爵存在的原因之一;他不信任他的父亲许诺他的光明未来,不信任师父和师兄们对他的劝诫和教导,宁愿自己碰了无数次壁也绝不向他人低头,至死都要保留他那所谓的傲骨铮铮。
然而一切在这个叫顾仁的人面前都不一样了。重生之前他对此人只是有所耳闻,在一些重要场合有过几面之缘,以及知道他是暮云楼的少主、传说中魔族第一人顾鸿的徒弟,带着暮云楼让易水堂吃了败仗,仅此而已。对于他,连爵认为此人终究不过会成为他千千万万个手下败将之一,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连易的神来一笔彻底打乱了他原本完美无缺的计划。曾经的野心几乎成了泡影,在他最虚弱的时候他被顾仁捡到,然后跟着他一路走到这里。顾仁让着他、纵着他、护着他,在敌友未明的时候选择相信他,在自己从未信任过他的情况下选择保护他……连爵自认即使没有巫北摇的出现,他也不能对一个了解甚少的人轻易做出这些。
想起江湖上对顾仁慷慨仗义的评价,连爵不由心想,他是只对自己这般好,还是随便在路边捡到的一只小猫小狗都是如此?顾仁可是传说中那杀人不眨眼的顾鸿的徒弟啊,怎么如此良善且优柔寡断?
——当然,连爵很快就不这么认为了,此乃后话。
连爵的目光移到正在吃饭的顾仁的左手上。顾仁的手腕上戴着一个血红色的镯子,造型精致且小巧玲珑,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且为女子佩戴。
“你这个镯子究竟是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地,连爵问出了口。
顾仁正努力找话题,突然听到连爵问这个问题,不由怔了一瞬,眼中泛起苦涩的味道来。连爵看他如此情态,第一次因为自己所说的话让他人感到伤心难过而有些后悔。可是他向来没有安慰别人的经验,也从未被别人安慰过,因此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张着嘴巴呆呆地愣在那里。
顾仁见连爵一副呆愣愣看着他不知所以的样子不由笑了,眼中的阴翳很快消散于无形,道:“都过去了。这是之前我……”
他还没说完,连爵忽然一把按下他的头,厉声道:“有敌人!”
两支飞镖贴着他们的发丝闪过,连爵面容凌厉,一把拽下顾仁腰间的鞭子,冲出了包房,奔向那不知名的敌人而去。
其实他本可以用挂在脖子上的那把已经被缩小了的“以太”,但一是没有足够的灵力催动它,二是江湖上识得“以太”的人不在少数他怕暴露身份,三是……
连爵握着顾仁的武器,一想到这把鞭子曾被他使用过无数次,脸颊蓦地发红,仿佛那鞭子上还残存着顾仁的体温似的。银鞭微卷,搔得他手心发痒,几乎瞬间就勾起了连爵心中某个隐秘的渴望。
——那是比在三界称帝更想被满足的愿望……
——仿佛在他见到顾仁的第一眼开始,这个愿望就被对方亲手种在自己心里,发芽、生长,努力突破他一层层坚硬的心防,最终长成参天大树,投下凉爽的绿荫给他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