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岩看他一言不发,又补充道:“那人还提到一句,‘贱女人生贱种’,不知道是什么含义……”
赵辰蓦地睁大了眼,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反胃感,他感觉眼前这病房无限地变形拉长,转瞬之间他就站在了光线昏暗的过道上,墙纸的花纹无比熟悉,这是旧兆汇大楼的过道。
身边的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嬉笑声,他循声走近了两步,好奇地从门缝里看进去,只见一男一女衣衫不整地在办公室里拥吻,女的坐在办公桌上风情万种,是母亲,男的站在她身前搂着她的腰上下其手,是四叔。
赵辰感觉一道天雷从头顶劈到脚底,把他三魂七魄都劈碎了,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撞到了身边的人。赵辰毛骨悚然地转过头去,对上了同样惊恐万状的赵庭的眼睛。
丑陋的回忆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全然展开。兆汇大楼要拆了,员工已经都撤走了,那天赵庭约了赵辰去游戏厅,路过兆汇大楼想起了自己的游戏机忘在了四叔的办公室,两人上楼去取,共同目睹了这一幕。
赵辰拉着赵庭飞快地从楼里逃跑了,第二天他就和母亲一起遭遇了那场车祸。母亲在他怀里凉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带走了所有这些让他咬牙切齿的恶心回忆。
赵辰放在腿上的一双手攥得死紧,觉得或许她还带走了他对母亲所有的爱和恨,让他六年内无论对谁,再也没有提及过“妈妈”这个温柔的爱称。
赵辰没有打车回去,他颓然地自己走了一路,从医院到林子溪家,五六公里的路程,他走了两个小时。
所以六年前,试过弄死他的人是赵庭么?那个游手好闲,整日里嬉皮笑脸的公子哥都是在演吗?
不是的,赵庭的同样惊恐万状不是装的,他那会只是个高一的学生罢了。他大概只是去质问了四叔,燃起了四叔的杀心。
如今四叔身患癌症,在疗养院躺了半年了,所以一听说他回国,就轮到赵庭来替天行道了?就因为他是“贱女人”生的“贱种”?简直莫名其妙,赵庭自己不也是“贱男人”生的“贱种”么,半斤对八两,谁比谁高级了?
赵辰心灰意冷地走到家,推开破落老公房的门,见餐桌上摆放着林子溪的笔记本电脑,包子就没动,粥剩了一半,凉得透透的,他的眉毛瞬间挑得老高:“林子溪,你什么毛病?吃完饭不知道收拾一下桌子?”
屋里一点回应都没有。
赵辰在茫然之中仿佛胸口被踹了一脚,闷闷地疼,一颗心狂跳不止。恐惧的预感笼罩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的脚黏在地上一步都走不动。
赵庭要搞的人是他,但赵庭不是不知道林子溪。
他身边是有老太爷安插的人,但那些人只认赵辰。他去了医院找许岩,身边即使有百十号人,还会有哪怕一个人留在这破筒子楼守着林子溪么?他的心肝肺命,在别人眼里不过只是如同草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