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帝指着他鼻子好一通骂,直至将自己心头这些年积压的怨气发泄完才停下。林咸一夕之间变得好生苍老,佝偻着背,头仿似沉得抬不起来,万钧之力压在他背上,不堪负重。
永平帝心底自有怜悯,但同时还有些不易察觉的快感在。他叹了一口气,忽然就索然寡味。他不想再去看他:“如今再提这些也是晚了,若你不曾骗朕,朕答应你的事自是会作数。”
林咸再拜。
这一次永平帝没叫他起身:“朕会让人赐你一杯鸩酒,你体体面面地自行了断,毕竟身首异处的场面不好看,就当是这些年你同我最后的情分。”
第107章 、107
林咸叩首恭送, 永平帝却再没回头看他一眼。
将剩下的事交托给谢司白后, 永平帝就先离开。长夜的路不好走,谢司白站在原地一路目送马车远去, 方才收回视线。
春日将一早备下的毒酒端来, 谢司白命人留守天牢外。
牢狱底端阴风阵阵,悬挂两侧的火把也随风摇曳, 映出诡谲奇异的幽光。林咸倚墙坐在地上,垂着头,枯草一般的乱发遮住眼, 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春日将托盏放下,退在栅门外,身形隐在暗处。
一时之间仿佛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林咸慢慢抬头, 火光映在谢司白身上,忽明忽暗。林咸头一次见他那年, 他才十五六岁, 跟着谢赞入了宫。那时的他还很不成气候, 有着谢赞在旁, 任凭是谁也注意不到还有他这么一个人。一晃七八年过去, 少年的青涩之气尽褪,初见锋芒, 有时想想, 竟像是隔了很久。
“动手吧。”林咸嘴唇翕动,眼神空洞麻木,已然是接受注定的命运。
谢司白却未动, 他噙着一抹笑,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狼狈落魄的死囚,眼眸深处是不见底的冷漠:“真想不到,林大人竟也有这一日。”
闻言林咸眼中才泛起几分波澜,他咬牙切齿:“你是什么东西,我林咸再不济,也曾有过万人之上的光景。区区青云轩,连官制都不入,替他做尽腌臜事,却是走狗都算不上,也胆敢讲这样的话!”
林咸骂得难听,谢司白却不为所动。他笑了笑,四两拨千斤:“走狗的名号,晚辈自是不敢与前辈相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