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许家便江河日下,直至如今文韬武略如许昱行,也不过领个虚职。若是,若是母后的死,根本就是父皇默许的呢?或者更进一步,是父皇授意的呢?
贺暄右手攥拳,血丝蛛网一般密密麻麻地爬满了他的眼睛,他背上冷汗早已沾湿了里衣,黏黏地耷拉着,像是什么冷血动物蜕下的皮。
作者有话说:
《旧晋书》及“得而化为回风,定引王师之旗鼓,平寇贼之戈鋋。”有借鉴参考《旧唐书》列传 卷五十四
第83章 重逢
蓝守一死后不过半旬,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东路军便姗姗来迟。
“殿下,东路军的付将军到了。”副将安青搓着手说道。贺暄瞥了一眼他冻得通红的手,有些恍惚地想,原来来南梁已经这么久了,已经入冬了。
南边的冷自有一番难言的苦楚,眼瞧着四处绿叶繁茂,虬曲的枝干尚且泛着绒绒的绿,只那绿上头覆一层薄薄的霜。日头也是暖的,迎面吹来的风分明不似北边野蛮而粗鲁,像是突厥人不讲道理的铁蹄,硬踩着脸上踏过去,可是在南梁过一个冬天的人都会知道,这里的冷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却实实在在地砭骨。
将士们都生了冻疮,十指冻得通红肿胀,又痒又痛,宛如酷刑。脚上尽管蹬着厚厚的靴子,却依然像是踩在冰上一般冷的已经没有了知觉。
贺暄收回目光,颔首道:“嗯,孤知道了。”
东路军的主将是付颖知,正值壮年,深得贺蘅宠幸,近些年上窜的势头很快。他出身寒门,不过倒是有几分真才实学,贺暄从前也是挺欣赏他的。
不过,那也只是从前了。
“付将军当真是菩萨心肠,为了帮助灾民,甘愿牺牲,自我奉献,真是大家的楷模。”贺暄皮笑肉不笑地冷嘲热讽,付颖知四两拨千斤地回了一句:“殿下过奖”,脸皮倒是比城墙还厚,从容地牵着马往里走,“殿下辛苦了。”
付颖知方正的国字脸和蓝守一临死时的面容在此刻重合,他就像一只附身于人身上的鬼怪,吸食着旁人的血肉,然后堂而皇之地用他的皮囊行走在阳光下,与人谈笑风生。
贺暄垂下眼,他右手成拳紧握于身侧,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来遏制心里蠢蠢欲动的杀意,索性南梁冬日的风冰冷而湿润,所过之处的躁动望风而靡,守护着灵台的一点清明。
最终贺暄只是望着付颖知的背影,轻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