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饮乐对她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很是嫌弃,默默地挪得离她远了一点。
“他……他为何要坐轮椅?腿有残疾?”回过神来的三思依旧没能把目光从宴会主人身上挪开,像一只伸长了脖子的狐獴。
“确实有残疾,但不是腿,是这里。”岑饮乐见三思转过头来,点了点她双眼的位置。
“啊。”三思反应过来,“他看不见?”
她扭头去看那白衣人,见其正从轮椅上站起来,在小童的搀扶下,落座于软席上。小童将酒杯递到他的手上,他于是与周围的人攀谈起来。
“真可惜……”
岑饮乐颔首:“确实。”
“为何叫云泥居士?有何来历?”
“此人家住登封西边一个叫做云泥山的地方,山中多雾和瘴气,看着像是在云里,所以叫云泥山。其实我也挺纳闷的,他一个住在山里的盲人,怎么能总是往外跑,蹿这儿蹿那儿的。”
三思转过头来,问道;“你和他认识吗?”
“不太熟。你高师兄与他更熟点儿。”岑饮乐道,“此人是个纯商人,几乎没有半点武功底子,半路出家学了点儿暗器功夫,大概也只是学着好玩,或是为了生意,才凑在江湖人里学的。他虽然不会武,但少林年年都在红席里给他留了个座位,足见有多少人买他的账。像他这样的人,就算不瞎,要能在江湖上说得上话,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你看看,他认识的人比我们兄妹三个加起来都多,多少人想去敬他的酒。”
这场宴会十分自由,主人不摆架子,似乎只是纯粹提供一处交友宴饮之地。与会者中有很多像三思这样的,并不认识云泥居士,来这儿有的是为了交友,如明湖派的那对胖瘦兄弟,有的是顺便利用此番聚会和老友见一见或是谈一谈什么要紧事——如商邱、何玉阶之流,有的则纯粹就是为了解闷——被拖来的卫三止就属于这一类。
三思瞧见人堆中的卫三止正与欧阳如玉勾肩搭背地挤在一块儿,浑然不管其他四处敬酒的人,一面吃东西一面说话,反正嘴巴就没停过。
三思感慨之余又有些纳闷:“既然目不能视,少林又为何要给他留席位?他又看不见场面。”
“这就是此人的独到之处。他虽目不能视,耳朵却相当灵敏——不是普通能听见细小声音的那种灵敏,而是他在听觉上具有超人的判断力——他能在百步之外分辨逍遥门和踏红谷剑阵的区别,两个人缠斗在一起,他能听出二人出招速度的不同与招式的力度。”岑饮乐从漂到面前的水托盘上取了一杯酒,往后一靠,以手撑地,“倘若将来你上红擂,不用报门派,他听见你出招,便知道你是明宗的人,甚至能通过招式传递出的声音,判断你的年纪。”
三思远远地看着那端坐在高处的白衣居士,心下有些感慨:这武林之大,真是什么奇人都有。
云泥居士从开席之后,便没有再管宴席上的事,坐在软席上,与旁边的几位宾客交谈,看起来十分熟稔,气氛相当融洽。高倚正在外不太喝酒,也不从来不劝酒,三思看见自家师兄正与云泥居士说着话,后者便自己从托盘里取出一杯酒,小口小口地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