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上还有细微红痕,新旧交替,来自针剪无情。
言语中不是带着想要被怜惜怜悯的邀功求赏,只是想要和段荣春炫耀一样地说。
这还是她第一次做出一双鞋。在此之前她只能做一些香包,帮身边小宫女补补衣服绣绣花,但是因着她双手灵巧又心细如发,人人都以为她做得真的有多么好。
但她没有说出来的是其实她也是试过看鞋样子,每每真到了缝出来、剪出来的阶段就羞恼地将东西丢到一边去了。——她连她要送的人的尺码都不知道,做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段荣春就坐在那里听她讲。
说她刚进宫的时候,攒下一点点针线就有多么不易,没有布料,她就拆了衣服绣。
她能懂些什么呢。但是心中总是想着要做一些什么、要做一些什么,不然都不知道日升日落,人怎么走过来。一点点、一滴滴,才让她变成了现在的她。
他就那么静静地听着双杏所说的日子。——没有他参加的日子。却有隐隐约约的另一个影子不断隐现。曾经,那个让他痛恨的影子参与的曾经。
虽然心中还有为了双杏一路走来不容易的心疼,但是心中更多的是怒火。
是为了自己曾经没有出现在她身边的怒火,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放纵了另外一个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在她身边,也在她心里占据了那么重要的地位。
他报复了那么多曾经伤害到她的人。但是其实他心中已经快要无法掩藏住的最讨厌的人,还是那个他说不清楚的影子。
她改变了他。
那些曾经残忍的手段都变成了在宫中最无用的仁慈,如果是过去的他,那些人一个不落,只会被掩埋进尘土中。
但是他既希望她能够发现他一直掩藏着的一面,又生怕哪怕只是一点可能,她会逃走、会害怕。在下令的时候,段荣春又在那个瞬间更改了他的命令。
他没有让他的人将他们推向更残忍的境地。但对于宫中来说,这样已经是地狱了。
段荣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在他心中愈发如同荒草一般野蛮生长。让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