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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我的父亲和家族犯下了无可饶恕的罪,路易,等你再看到我父亲的时候,请你帮我告诉他,他的儿子没有勇气再回到他面前请求他的原谅,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付出他们应付的代价,这也是我最后能为他们做的事情了——告诉我父亲,立即把我的名字从家谱里除去,然后谨慎地对待我妹妹的婚姻。为她挑选一个正直善良的年轻人结婚,就算那个年轻人没有财产也没关系,不过,那个人可绝对不能是一个商人。”

“你都在说些什么啊,阿尔!”

阿尔莱德说这些话时脸上那种奇异的神采和这些遗言般的交代实在是不祥,路易整个人都战栗起来,几乎就在一瞬间,他明白阿尔莱德拿出手枪是想要做什么了:“你想要用枪来对付他们吗?阿尔,你疯了,那是一个巴黎的警官,他也随身带着手枪!不,不不,你不要这么做,他们只是想要钱而已,我们只要给他们钱就行了的。阿尔,求求你,不要这么做,我宁可你破产失去所有的财产和地位,也不要你变成一个通缉犯。”或者更可怕的,死在克莱蒙警官的枪下!

“这是不可能的,路易。”

对于路易的劝说,阿尔莱德只是微微地扯了扯嘴角,他的笑容看上去苍白而无力:“即使我把我所有的钱和土地都给楼下的那两个人,他们也不会满足的,你还记得当初索洛涅给我们看的那些账本吗?从摩尔街购买过茶叶的生意人不止伯纳德一个,就算我给了伯纳德钱,他们也完全可以放出风声去,让其他人找上门来索要赔偿——这么一来,只要我和我父亲还想保住家族的名誉,我们就不得不源源不断地付出大笔的钱,来换取那些人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与其面临那样可怕的局面,路易,我宁愿赌上一把,用我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那些吸血鬼不会想到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会有开枪的胆量的,他们以为我已经屈服了。”

“我们还有别的办法的,阿尔,我们还会有别的办法的。”路易央求道,他感到自己的思维非常混乱,如同一团找不出头绪的线团:“我们可以向其他人寻求帮助,是的,如果有其他身份尊贵的贵族愿意帮忙的话,事情说不定能解决的。阿尔,我们可以请求巴尔贝·德·波唐杜埃子爵的帮助,他是你父亲的朋友,肯定会看在伯爵大人的面上帮忙的,不是吗?还有德·布戈涅子爵夫人,索洛涅是她的远亲,现在出了这种事,她肯定不能坐视不管的!”

“没用的,路易,贵族的友谊从来建立在利益之上,现在我找到他们也只是自取其辱。就算巴尔贝愿意帮我解决,他也肯定会问我的父亲索要保守秘密的封口费,那也不过是把敲诈的人从克莱蒙换成了他,再把被敲诈的人换成我父亲而已。”

阿尔莱德低头看了看他手上的那把手枪,他伸手从抽屉中摸出了一颗黑色的弹丸,尝试着把它从枪口装进枪管里(这种击发火式手枪因为设计的原因,只能这么装填子弹),然而也许是因为心情过于激动的缘故,他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至于德·布戈涅子爵夫人,啊,是的,我到时候也许可以从她那里知道索洛涅在哪里,也许她会知道。”

在说完这句有些颠倒的话之后,阿尔莱德又说了一句,他的手指有些神经质地颤抖了一下:“我的枪法很准的,两米之内我就没失手过。”

“阿尔!”

路易终于忍受不了了——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他的朋友,一位贵族,一位出身高贵的年轻人,被互相勾结的巴黎商人和警官逼到了这样的地步,乃至于要拿起武器当一个亡命之徒!可是就算拿起了枪又能怎么样呢?阿尔莱德的对手是一个携带着武器、经验丰富的高级警官,面对过无数穷凶极恶的罪犯,任谁都能想到一个最多只是打过猎的年轻人和一个身经百战的警官对上,那会是什么样的可怕后果!

就在那一瞬间,路易已经做出了决定:违背宗教规训也好,死后下地狱也罢,只要能拯救他的朋友,他什么都愿意做!

“阿尔,还有办法的,我们还没有走到绝路。”路易对他的朋友说,他死死地抓住阿尔莱德想要继续从抽屉中摸出子弹的手:“除了德·波唐杜埃子爵和德·布戈涅子爵夫人,也许还有一个人能帮到我们,他很有身份,如果他愿意的话肯定能压制克莱蒙警官他们,让他们不敢再继续敲诈。阿尔,你先把枪收起来,给我两个小时的时间尝试一下好不好?如果他拒绝了我们的请求,我就不再阻拦你用你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

“没用的,路易,我知道现在没有人能帮到我的了。”阿尔莱德说,他认为自己的朋友是在撒谎欺骗他,反而安慰起他来:“你等会只需要躲起来就好,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在找到格罗斯泰特、让他为他对我的背叛付出代价之前,就算我死了,我也要从地狱里爬回来复仇。”

路易急得冷汗都要冒出来了,这时候他听到楼下的伯纳德开始不耐烦地叫喊阿尔莱德的名字、而眼看着阿尔莱德就要拿着手枪站起来走出去,于是立即一把按住了他的朋友,低声喊道:“阿尔,你冷静一些!你要是开枪了,这座房子里的所有人也都会被认为是犯罪同伙的!”

这个理由让阿尔莱德怔了一下,趁着这个机会,路易一把就从他手中夺过了那把要命的武器,他把那把枪紧紧地握在手里,而把枪口对着地面、唯恐它突然走火:“求你了,阿尔,你给我两个钟的时间,不管结果会是什么,我们都得尝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