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不喜的名利争斗,是旁人的向往的自由与求不得。那么多人困于枷锁,与其自感自伤,不如将心气和精力做些有用的事——远的不说,现在遍地难民得不到安置,念安堂也是入不敷出。
乐则柔合上账本,敲敲摇椅扶手,起身先行,“走吧。”
赵粉小心觑她脸色,不明白为什么看起来比之前精神许多。
乐则柔进来时高隐正在喝茶,见她步伐轻盈意气风发,只当她家主上任春风得意,起身贺了几句大展宏图的场面话。
乐则柔抬手制止了他的废话。
都不是第一天认识,清楚彼此是什么人物,毕竟她被拘禁的时候高隐差点儿拎着包袱跑路,是被护卫从大门口抓回来的。
她将手一让,两人宾主落座后开门见山,“高先生是有大才的人,您当初去六皇子身边,究竟想要什么?”
高隐哑然失笑,浑浊的眼写满无奈和疲惫,“风烛残年,想要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都是异想天开,现在老朽只求七姑庇护。”
乐则柔也笑了,“高先生不说,我未必猜不出来。”
“夫天下治乱根本,唯田土而已矣。今百姓依于豪强,世家享国过半,圣命出京不及州府钧令,庶人知宰相而不知君命,社稷危矣……”
《田土论》琅琅诵来,乐则柔满意地看高隐神情越发僵硬,笑说:“这篇策论写得慷慨激烈入木三分,我幼年起便时时拜读,想必您感触更深。”
自然是感触更深。
高隐望向窗外一晴如洗的秋空,咬着牙笑。
乐则柔在揭人伤疤——
二十五年前,天空明净湛蓝一如今日,清贫的才子背着书篓,牵着爱人的手来到京城。
珠玑罗绮物阜繁华,他不过是个只会念书的愣头青,却心高气傲踌躇满志,以为自己修习的屠龙术将有用武之地,要在大宁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