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进来上厕所……”谢一尘回身闩上门,拨了拨额前的碎发,“你是从孔老板那里回来?”
“嗯。”宁珏应了。
谢一尘背靠门,有些探寻似的歪头看她,声音温和地喊她:“要是文化界的事,我和姨妈可以帮你的忙。”
“不是很难的事……”宁珏说。
关于孔老板的事,宁珏想自己解决。是她心里有了决断,铿锵有力地斩断了许多牵连的东西,因此有了力量。关于或许要睡觉这件事,宁珏明白是那段时间自己心里软弱,不能迅速地抓住机会逃走,现在她已经恢复了过来。
谢一尘嗯了一声:“今天你能来,我很感激。”
“感激?”宁珏非常不解。
她来,是她要进入这个自己才是异类的集体中,她要扭除自己的偏见,谢一尘为什么感激?她要是谢一尘,早就不理宁珏了,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自己,又不肯直接面对……到底是为什么要感激?
“我感到你想要了解我们……”
谢一尘说。
这不是废话么?如果不想要了解,谁会来这里见这些奇奇怪怪的人?谢一尘是怎么了?
她还没有说话,谢一尘补充:“没有看不起,很尊重……我这样说是否合适?”
这又是废话,宁珏为什么不尊重谢一尘的朋友?为什么看不起他们?
她苦笑:“我凭什么看不起你们,你们看得起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当然她并不在意这些人看不看得起她,只是这些体面人,各个都活得有钱有闲,还会弹吉他。她是社会底层,谁看不起谁?怎么颠倒起来了?谢一尘是昏了头不成?
眼睛雾蒙蒙一片,脸还没有擦干净,她急忙拧开水龙头再洗了一把脸,酒意冲撞上来。
谢一尘说:“总有一点是被人瞧不起的。”
往常,谢一尘总会宽慰她,现在,戚戚然地共鸣了,宁珏又在自己脸上拍了捧水。
理智渐渐散去,储存在脑子里的部分拿出来了。
“我想问你,你和姜望结婚,有朝一日你喜欢了别人,到时候两个人各自地搞婚外情,一个家庭其实有四个人,另外两个是编外人员,难听点是小三,好听点是情人……名不正,言不顺——即便是你们两个有钱,不在乎财产,你们的家长大度,不计较鸡毛蒜皮,暂时不生孩子,甚至领养,可这样——你们两个的情人,那两个人怎么办呢?他们在你们的关系里算什么?”
终于问了出口。
“要是为所谓爱的缘故……这样委屈对方的感受,难道是爱么?难不成那两个也凑合着结婚,可那两个难道就条件刚刚像你们这样的好,不在乎钱,不在乎长辈,不在乎孩子?我知道你要说,你们没有办法,迫不得已……”
宁珏摇着头,有些凄楚,酒意终于赢过了她,她今天就要说,不吐不快!别人幽微的情绪她察觉太多了!她自己呢?她是束缚在人间了,她也想升仙去,难道非得盯着白蛇在这出戏上悲欢离合,自己却只有看着的命?
谢一尘靠着门,并没有思索,只是快速,又轻柔地回答她:“我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哦。”宁珏很快速地答了,挪开半步,打算离开洗手间。
“我不会有这样的情人。要是有人爱我到在乎这些事,我就立即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