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浑黛更显狼狈,起身要收拾残局,还是被纯懿身侧的使女抢了先。
使女以巾帕沾冷水去轻拾了茶壶起来,搁在一旁的架子上,又将桌上淌了一大滩的茶水擦拭干净,这才低声与纯懿告退出门去清洗巾帕。
“我原以为你身边的使女姑娘都是养得娇贵不做粗活的,不想收拾起来动作竟是比我还要熟练麻利。”玉浑黛有几分局促,与她平日里恬淡从容的样子截然不同。
“当年挑她到身边,我就是看中了她做事利落能干,没有娇气的毛病。”
原本跟着纯懿嫁到富察家的使女四音及玲珑这两年都许配人家嫁出去了。纯懿身边如今用着的几个使女,都是她到了富察家后这些年慢慢挑出来的人。
她虽一贯对下温良好说话,可在这事上还是挑剔的,必要选出中她心意的人才可。
这几位姑娘,从开始顶着四音与玲珑的差事也有两三年了,也是与纯懿有了信任与感情。
“你是这样说着,可你从前不也是娇养的女儿?”纯懿抿唇笑了,提起了玉浑嗲从前的旧事,“从当年十指不沾阳春水,到如今隐居农庄样样事情都能担起来,我难以想象这一转变于你究竟有多么艰难。”
“富贵荣华于我是消受不起。”玉浑黛一言蔽之,“如今过简单生活,也只是求心中清净而已。”
“你这般态度,到让我想起我娘家兄长。”
“是吗?”
“嗯。他前些年跟着商船下了南洋,他走之前是远庖厨的公子郎君,可回来之后分明像是去那船上做过苦力一般,什么事情都能做一些,着实是把福晋与我们几个吓了一跳。”纯懿回想起前段时间看到宁琇扛着马鞍领玉琳儿去骑马时的样子,“从前哪想着有一天兄长能亲手配骑具啊。”
“南洋?”玉浑黛重复了一遍,不掩心中向往,“倒是听着是有趣的去处。阿玛从前听一些粤地来的书生游士说起过南洋的事情。只是那些人各有说辞,竟也统一不到一处去,定是掺了许多胡诌乱凑的话,作不得数。有人说那里遍地黄金,人人安居乐业。亦有人说那里荒蛮原始,是无礼教的未开化地。”
说到这个话题,纯懿的脸色也稍稍冷下来,几乎说得上是笑意全无,她如此正色道:“兄长所至南洋某地,可谓西洋胡番聚集处,全无礼法,人皆称之淘金地。”
“胡人?”玉浑黛蹙眉,“南洋怎会遍地是西洋胡人?”
“兄长只说那些胡番是从别处来的,大概就与那些得清廷青眼的宫廷胡番画师一般,是自他们自己的国家跋涉而去罢。”纯懿转了转手心里握着的珠串,“兄长谈起这些事情,总是捶胸顿足,很是忧虑激动。可是他从前也没有对宫廷画师有这么大的意见。如今从南洋回来后,他总说西洋画师许是存了不臣之心,报了私有目的来到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