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太后的那些使女内监,穿着新裁制的冬衣,在园儿里来回走动忙碌,一个个都脸上洋溢着喜色。那模样见了就让人心生欢喜。”
舒妃转过头定定注视着纯懿,柔声道:“你知道为什么他们看起来那么美好吗?”
纯懿也侧头看她,没有作答。
舒妃轻声笑了笑,没有在意纯懿的反应。
她把头转回去正对园子,用一种捉摸不透的眼神,犹是扬着那种自信娇俏的笑容,清清淡淡却又实在憧憬向往地说道:“那可是人间烟火气啊。人间烟火气最美了。久在宫禁之中的人,大概都不能轻易拒绝这种生动活泼的美好吧。”
纯懿说:“使女内监都是心思细巧的人精,他们知道太后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人人都知道太后喜欢什么,可是得太后欢心之人却是少之又少。”
舒妃笑意不减,她面对着空空荡荡的宫室院落,声音刻意压低了,还藏着几分难以捕捉到的低落。
“太后对谁都不是真心喜欢。她只在意皇上,只在意皇上的子嗣,对于其他人,太后从来都不在意,也从来都不是真心喜欢。你,我,或是后宫里别的什么人,那些打小就养在太后跟前的宗室女孩——她都从不放在眼里。”
“从前我对于太后,是一件美丽的器物,摆在身边,体面贴心而且周全。满洲贵族出身让我就在一众嫔妃中,轻而易举得了她的另眼相看。我对于皇上,也是这样。”舒妃寂寥冷清地笑着,对纯懿吐露心迹。
“如今,太后看到了你身上的价值,我又变成你与她之间的桥梁。话说回来,我还得谢谢你,多亏你在皇上面前一番慷慨陈词,让皇上动了册立继后之心,太后才赏脸给了我一个妃位,好叫那包衣出身的令妃不至于踩在我的脸面之上耀武扬威,践踏咱们叶赫那拉氏的门楣功绩。”
纯懿看着舒妃,默默看了良久,最后说:“你不喜欢那令妃?”
“你若是见了她,你也不会喜欢她的。咱们与她,生而对立,绝不可能产生惺惺相惜的情感。”舒妃理智果决地说,“换个说法可能更好理解吧。就好比那些世胄名门出身、通过拜唐阿开始仕途的官员,不会与那些苦读圣贤书、由科举考试选拔上来的寒门子弟轻易交好。”
纯懿倒不喜欢这种唯出身论:“包衣出身的嫔妃又没有什么罕见的。孝恭仁皇后就是包衣出身——”
“是啊。说的对,咱们这些人自负出身高贵又如何,还不是输她一头。”舒妃淡淡地说道,“我是无所谓,她们谁要嫉妒心发作就由得她们去,我不掺和。不过,我也的确不喜欢她。给你个建议,日后你若是见着她,不要与她走得太过亲近,无论是什么原因。”
外头由远及近传来孩童说话嬉闹的声音,舒妃慢悠悠饮尽杯中茶水:“好了,福灵安和福隆安下学了,今儿他们放得有些晚啊。天都全部黑下来了,你带他们回去吧,我这儿膳食虽好,吃着心里却没有什么滋味,也就不留你们用晚膳了,省得宫门落锁还耽误你们。雪天路滑,路上慢些走。”
“是。妾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