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父王说,我早晚要担起恒州的担子,要成为这王府的主人。我便说,有父王在,我只管无忧无虑地陪着母妃便好了。父王摸着我的头笑了笑,他说,他早晚会离去的。我那时难过了好久。长大后,我已经知道了生老病死谁都逃不过,但想起这些的时候还是会害怕,我知道父王早晚会离去,但我从没想到他会这样离去。”
他感到陆微言双肩在颤抖,连忙停下来看她,见她低着头,脸上有泪光盈盈,便抚上她的脸道:“你哭什么?”见陆微言停不下来,他便一边给她擦着脸一边哄道:“别哭了,我不说了。”
陆微言却捉住他的手,道:“你说。”
她明白他的痛苦,所以她愿意倾听,但她太能感受体会到他的难过,所以才会这般失态。
陈清湛凝视她良久,方道:“权倾天下,血脉传承,究竟为了什么呢?我在想,倘若我、倘若我父王没有生在齐王府,一切会不会好很多。”
第56章 何必留在这处伤心地呢。
陈清湛和陆微言去接齐王妃时,苍山寺正在鸣晨钟,钟声沉闷深远,久久不绝,檐下鸟雀倾巢而出,在寂寂苍山中穿梭如网,啁啾呢喃。
彼时齐王妃正在后山厢房内抄录《华严经》,闻言,笔尖新墨在素纸上洇开浓黑一片……
本应在初终当天做的事延了半月,筮卜日后,便是停灵。依着规矩,灵柩今夜应停在祠堂,可府内祠堂被陈兴义烧了个干净,齐王灵柩便停在了正堂之中。
长明灯幽幽,映着寂寂黑棺,和棺椁前跪坐着的人。
齐王妃回府那日便伏棺哭过一回,如今竟是一滴泪都哭不出了。她就这么呆呆地跪坐着,捻起一片片钱纸丢入火中,不言不语,不知疲倦。
可她毕竟几日都没有休息,眼下乌黑,神色也憔悴得很。陈清湛唤她几声都未应,只好按住她捻纸的手,道:“母妃歇歇吧。”
齐王妃没有看她,只怔怔盯着眼前棺椁道:“若知道那日是最后一面……”她阖眼苦笑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若是知道那日是最后一面,她至少会回头多看一眼。
那日齐王叫住她,顿了片刻,也不过一句,山上寒凉,记得添衣。
可如今,竟是她来给他添角枕锦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