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么一道简单明了的旨意下下去后,竟拖了许久才最终得以实行——杀一个小小的滁州太守,暴露出了现今朝堂上的大问题。
朝中关系错综复杂,人与人之间,官与官之间,势力与势力之间沾亲带故,牵一发而动全身,前朝的老臣们仗着资历有恃无恐,多有不驯,薛昌韫上位后所扶植的新起之秀又尚还青涩,不堪大用。
从前,薛昌韫大行守成之道,一直没有作出什么大的变革,与众臣之间自然也没有什么矛盾冲突,这才风平浪静、两相安好,结果这一回,他不过是想杀一个罪大恶极、误国误民、百死也不足惜的戚高,竟是如一脚踏进了泥沼里,寸步难行······
戚高两榜进士出身,系出名门,出身江南,江南学子素来成党,他有有幸摆在大儒名师门下,学生故旧、同期、同乡、同榜、同门满朝皆是,刑不上大夫嘛,戚高可以杀,但要杀得体面,要押送上京,仔细审问,供认不讳主动认罪,才可杀之。
就地格杀不得收殓,这就未免太难看了,太不给“面子”了。
经此,薛昌韫的倔脾气反而上来,杀了一个不够——还抄了戚高的家,诛其九族,在朝为官者之中,所有戚高的学生故旧,凡沾上些的,通通革职查办,无一赦免。
同时,也一刻不得耽误地派人镇压愈演愈烈的滁州民乱,沈泰安于此时自请领兵戴罪立功,准之。
他一番雷霆手段抑制住了滁州的局面,瞧着倒是威风了,可是,谁都爱仁义之君,他与满朝为戚高说过话,认为应该留他一命再行审问的官员为敌,很快,就收到了反扑。
击便要中,这些人当然以薛昌韫身上最大的一个弱点说事——
他们置疑只有少数人见过、只在传说之中的“太平遗诏”,质疑永安侯,质疑太后,质疑薛昌韫这个皇上···前朝风声鹤唳,后宫也一样不安宁,卓家与旧部趁机发难,说徐贤妃是妃妾,抚养东宫太子名不正言不顺······
薛昭才刚两岁,听到了一些风声后吓坏了,为此添了个惊梦的毛病,屡屡请太医,彻夜不安。
——谁都知道浑水摸鱼的道理,水已经浑了,被薛雯除去了大部分群龙无首不成气候的废帝余孽,也于此时,就在薛昌韫最焦头烂额的时候,死灰复燃。
薛昌韫分身乏术——却也正因为他已经分身乏术了,所以反而万万不敢诏回薛雯······
——那是,明安长公主······
薛昌韫不敢赌,不敢轻举妄动,怕诏回来的不是帮手,而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何况远水也解不了近渴,薛雯是指不上了,好在,他还有一个底牌——钦天监,马祖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