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雯与徐妙言同行,想起了方才的情景,好奇问道:“卓青茗是个聪明人,善于把功夫做到家的,怎么好像得罪了太后娘娘,不应该啊。”
徐妙言鬼鬼地笑,咬耳朵道:“你忘了,卓青茗是沾了谁的便宜得宠的?母后恶心得够呛,烦她都来不及呢,她就是功夫再到家,也是白搭啊。”
薛雯这才恍然大悟。
——是啊,卓青茗靠类似文太后的侄女文渺烟而得宠,文太后自然膈应她了,薛雯刚刚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四月,薛昌韫率大军回朝,薛雯交还国政,但并非就空闲下来了,又领命同鸿胪寺接待西戎使臣,及香追公主符香。
薛雯因此而得以时常在宫外走动,也终于得空去了一趟彭城伯府。
胡家的其他人薛雯都不熟悉,来了也不过是在她面前拘束受罪,索性提前吩咐了不见,皆可自便。就连世子——她的舅舅也不能例外,倒是胡伏宜和与东桥定了亲的曾经的四公主驸马胡仲贤得特例,获准前来请了个安。
薛雯问及外祖父的身体状况,二人面露欢欣之态,说薛雯赐下的老太医十分了得,另有东平郡王妃送来百年山参一支,也起了大作用,如今已大好了,老人家每日晨起还要打一套长拳,别提多硬朗了。
薛雯不是蠢人,相反还十分敏锐,那百年老参不是寻常之物,小胡氏与彭城伯这一支是隔了房的,不算近亲,上头又有那么一位婆母压着,嫁进去这许多年,一直也不能放开手脚、真正掌权,又本有薛雯几番提及的挂念在前,这里头必定有沈尧的手笔——她也自然暗暗领情。
又聊了两句,胡伏宜和薛雯说起朝事来没完没了,胡仲贤年长,比伏宜表弟稳重靠谱些,假咳了一声打断了他,道:“表妹不如先去看过外祖父,知道您要来,他老人家是等着的。”
胡伏宜这才回神儿,连忙脸红地起身请罪,薛雯与他最为熟悉,当初薛昌煜面前他还曾与大皇姐救过自己的命的,连忙制止了,摆了摆手示意无妨,由一个伯府的下人引着,往彭城伯所住的院中去了——怕二人有不能为外人听的话要说,胡伏宜和胡仲贤很有眼色地都没跟着。
正院中,彭城伯胡孝添正在浇花,还是那一副市井闲汉的打扮,蓝不蓝绿不绿的一件葛布短打,玄色万福暗纹扎脚绸裤,下头蹬着双侧边儿都有了破洞了的简陋草鞋,一头花白的头发没剩下多少了,梳了个揪儿一根牛角簪编住,碎发有些多,显得乱蓬蓬的。
下人通禀后就退了下去,瑞金也有眼色地随着退走了,独留下了祖孙两人。
胡孝添捶了捶腰,直起身来,手里拿着素陶花壶,侧过身来对站在门口的薛雯笑了笑,道:“怎么样,还好吗?”
——还好吗?
还好吗,薛雯历经数年,如今总算是勉强达成所愿,见识了权势滔天,也见识了民生艰难,见识了物之豪奢无度,也见识了人之穷凶极恶,至西南大营,至蓟州边境,身边人来来去去,她问过孝仁皇后张妍“为什么是我”,在暗无天日的险途中走出了一条生路,身心俱疲,又有所迷茫,立足当前,尚还不知道前路会通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