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当年的事,也想起了薛雯的处事方式——她不会温柔地握着你手告诉你“别紧张”,她会冷泠泠地看你一眼,想办法,做事情,让你不必再紧张。
于是张妍转了转眼珠子,再次开口道:“蓁娘,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也实在是没有更多的时间了,唯有拜托你,替我做这个主,至少给我指条明路吧?就当皇嫂求你了。”
薛雯长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振奋了些许——也是,不管是为了逃避还是为了什么,来都来了,总要起点儿作用。
托孤是大事,不能仅凭一面之词,薛雯决心要亲自去会一会那卓青茗······
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
出门在外,总有诸般的不便,好在薛雯性格坚韧非一般的女子,自然也不会拘泥于小节,倒是并不难熬。
别的都还罢了,只是蓟州寒冷,来前虽也有这常识,可到底没有亲自经历过,不知道“寒冷”到底是有多冷——薛雯带的衣服便实在少了些。
无法儿,只能在当地采买,蓟州乃是边关,常年战乱,并非繁荣之地,自然是买不到什么太高档的衣服的了,比起当地人,薛雯又更不如,一件不够,两件还少,一层层裹得自己臃肿蠢笨,每天都梳着溜光水滑的圆髻,钗环也是能省就省,没必要在这时还珠光宝气的,已经是半点儿也没有曾经“非朱紫不着,非凤凰不佩”的派头了。
——两方对坐,她穿着件葡灰色圆领长袍,为了能塞得下,乃是薛昌韫未上过身的新衣,里头自然是塞了个鼓鼓囊囊的了,薛昌韫高她一个头还不止,他的衣服,薛雯穿着竟然并不显得过长,可见里头塞了多少,高髻,插了一对儿菩提叶金嵌宝珠的簪子,素面朝天地坐在上首。
反观那卓青茗——
穿了件黛绿色的旧袄,玄色的裙子下头露出鹅黄的鞋尖,头上戴了一只玉簪,上头颤颤巍巍的玉蝴蝶活灵活现。她容貌分明不过中上,但善于打扮,加上皮肤白皙没有血色,就连唇色也是淡淡的,明明其实穿的也不少,但因实在孱弱瘦削所以没薛雯那么臃肿夸张,姿容风流,斜倚着琴案低头一笑,蝶翅儿灵动,不过六分的五官,竟然有十二分的神韵独特。
那明安公主总是凤眼凌厉的,此时不说不笑地坐在那里,打扮得虽可笑,却也知绝非凡俗,她恣意外露,卓氏偏柔弱婉约,两个人坐在一处,自然是说不出的违和。
薛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卓青茗,心里头不由打开了茬——说句不偏不倚的话,要是真拿她和文渺烟比较,那卓氏实在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应该说,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比较,薛雯的私心里,是辱没了文氏的了。
文渺烟虽然也是眉目略显寡淡的类型,可她却从来不会刻意穿着青碧这类淡色的衣裙,而是应时应景应场合,也应长辈和贵人们的喜欢,虽不艳俗,至少富贵喜庆。
她每每穿着不出格的礼服,带着满头的金玉红宝,与每个人都是一般无二的行头,在人群中自然便并不显得出众,可你一旦看到她,就知道她与人群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