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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依依见沈董氏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对,不由有些慌乱紧张,很怕她御前失仪触怒了皇上,攥着沈董氏胳膊的手紧了紧,正焦急地想低声劝阻,就被暴怒中的沈董氏一把挥开了,踉跄了两步,险险站住了。

另一头,薛雯正孤零零的站在原地——不是东桥不跟着,实在是见她明明面白如纸仍有眩晕却执意要起身,担心之下只得匆忙去取煎着的药了。

那沈老夫人眨眼间便跌跌撞撞,两手张开成爪扑了过来,一副要掐死薛雯的模样,双目通红地恶狠狠尖声咒骂道:“薛雯小儿!你还敢来?你害死我孙儿,你这毒妇!”

殿中的太监和侍卫等又不是死的,沈董氏走到半道儿就被拦住了,她犹自挣扎,不管周公公慌乱的的呵斥,继续哭喊道:“毒妇!毒妇!我问你,你午夜梦回何能安枕?你害死我孙儿,他对你一片真心你却害死了他,我三郎若在天有灵,必来索你的命!”

周连眼看自己几次打断是拦不住了,尖着嗓子喝道:“你们这群狗奴才,还愣着干什么!沈老夫人悲痛之下已经失心疯了,惊了公主的驾,你们还不快堵住她的嘴?!”

不必他们动作了,沈老夫人毕竟年事已高,拉扯中一声哀叫,悲怒交加之下,竟是乍然晕厥了过去。

待沈老夫人被搀扶了下去后,皇上这才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似笑非笑地幽幽开口道:“沈卿,闹得太过了···朕,念在事出有因的份上,此番就不予追究了,还望卿好自为之才是。”

——若问沈郡王悲伤与否,痛失爱子,怎能不哀恸?

可是···悲伤之余,他其实更多的是懊恼···那沈尧,毕竟还未成才······

“壮志未酬身先死”,沈郡王先是家长,沈姓之长,其次才是沈尧一个人的父亲。正是他,为了家族的荣耀与传承,亲手把沈尧送去了西南的啊。

所以悲伤之前,他先是懊恼和可惜。

就像皇上,薛雯被粗鄙狂悖的沈董氏指着鼻子骂,他生气吗?当然生气,就算不论别的,冒犯明安公主薛雯本身就是在冒犯天家颜面,也就是在冒犯他——他捧着的人,自然要人人都捧着。

可怒气之前,他先要顾忌着不能使忠臣、权臣寒心,不能不显露天子风度和胸襟,所以周连都显得比皇上要更激动,更在乎。

因为他先是帝王,才是父亲···或者说,他是一国的帝王,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里,他都不能去做一个父亲。

所以相比起温和地劝她“还请公主节哀惜身,是我那三郎没有福分”的沈郡王,疯狂失态的沈老夫人其实反而让薛雯观感更好······

君臣相和,沈尧壮烈的死,就这样归于了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