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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顿问:“要修多长时间?”

小兵战战兢兢道:“属下不知,羌褐干旱,从来也没遭过洪水,无人会修水渠……”

乌顿暴跳如雷, 揪着那小兵衣襟满面青筋地道:“那就去找汉人来修!立刻去!”

小兵道:“单于攻下靖边第二天,就下令将所有汉人烧的烧,埋的埋,不留一个活口,属下……属下实在不知去哪儿找……”

乌顿更是气极,一把将小兵甩了出去。他仰头盯着盆泼一般的大雨,指着天怒不可遏道:“连你都帮他!”

大雨下到第五日,靖边城里壁断垣残,屋倒房塌,已被毁得不成样子,更别提城里的兵马粮草。河面上到处漂着死尸,淹死者不计其数。若要再待下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即使猜到外面早有汉军伏兵在,乌顿还是决定带兵冲出去。

他进屋找到穆雅,想带她一起走。穆雅却从他手里挣脱出来,自顾自走到外面楼台处,说道:“你还不肯认命吗?你看看这雨,难道不是长生天在惩罚你?你继位之前,我们羌褐虽不富裕,可也算是安定祥和。可你看看现在,”她指着楼下在水里不停挣扎的人:“你看看你把他们害成了什么样子!乌顿,我求求你了,你收手好不好?不要再错下去了!”

“我不认命!”乌顿怒道:“你也觉得我斗不过那个狗皇帝是不是?为什么你就不能理解我?从我南下第一天开始,你就不停地在劝我收手。可我做不到,这大好河山凭什么只能由他赵辰轩来坐,我乌顿比他差在哪里,为什么不能取而代之?赵辰轩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样为他说话!难不成,你跟孙灵陌那丫头一样,也被他迷傻了?”

穆雅露出一个寒心的笑容:“他们汉人世世代代生活在那片土地,你有什么资格赶他们走?乌顿,我了解你,从小你就是个贪得无厌的人。你有了一个苹果,又想去拿别人盘里的梨。你信不信,终有一天,你会为你的贪婪付出代价。你不仅得不到中原半寸土地,还会把羌褐拱手让人!”

乌顿气得发抖,他狠狠捏着拳头,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去打她。穆雅仍只是笑,每一声笑都染着尖酸的凉意:“你是不是又要打我了?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我死了,就再也不会气到你了。”

“你我缘尽于此。”

穆雅说完,突然毫无预兆地张开双臂,直直朝楼下仰躺过去。乌顿大喊一声:“不要!”可当他跑过去时,手里什么也没抓住。他眼睁睁看着穆雅跌入城下洪流中,随水而去了。

乌顿没有半刻犹豫,立即跟着跳了下去。他在水里游了很久,游得精疲力竭也坚持去追。头顶雨下得越发大了,砸在他头上,钝痛得如刀割一般。以前他总想着能称霸天下,让天下人皆臣服于他脚下。可是现在他不想了,他只想让无忧无虑的穆雅回来,在草原上快快乐乐地跳舞,唱歌,每当夕阳西下时,再与他同骑一匹马回家。那个穆雅会说:“乌顿哥哥,穆雅好喜欢你啊。”却永远不会说:“你我缘尽于此。”

这整个天下,都比不上穆雅一人。

蔺九重从水里救起了穆雅,把她带到地势高处。乌顿确认她并无大碍,命蔺阮夫妇先行将她送回羌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