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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史良把手里的灯引向远处, 循着光, 只见赵君湲伴着一盏绢灯穿庭而来。步履沉沉, 携风带霜,似是才将下马便直奔这头。永晋怔在后面,手里还抱着拾的那只绣履,一时反应过来,忙俯身替韫和穿上。

冷风酸鼻,盈在眼眶里的热泪肆意涌动,欲落不落,韫和胡乱拭去,整理好下裳,再抬起的脸皮上已恢复如初。

动身相迎,一双小腿肚早冻得没了知觉, 堪堪挪了半步, 就似灌了铅一般钉在原地。

亏得永晋在身后提醒腿脚才听了使唤,倾身上前,一只手伸将过来, 有力地握在她小臂之上。赵君湲已是大步到了眼前,将她素雅又纤细的身子罩在影子里头。

韫手撑着他双臂, 大氅下衣衫单薄,触手生寒,惊得她筋脉突跳, 手指寻到袖子里试探, 不过一件单衣贴身, 再看他面上落拓,昔日体面荡然无存,心知他此去受了苦,眸里顿时起了水雾。

恍然想起往日笑话于她,侧到一旁,不想叫他瞧见,赵君湲抬起的那只手顿在半空,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不着痕迹地垂了手,眼睛里两点漆黑,深得不可见底。这阵子,她经历的事能报的甲笙都一一汇报,她受了委屈本该宽慰,但碍于有人,只得暂且忍下。

重新握了她手腕带到身边,正色道:“犀娘,我带你见一个人。”

一阵鞋履窸窣之声,韫和这才看见那门洞处行来一人,那人自己提着灯,脚下飞快,到了这里却陡然慢了下来,微喘着气,手中绢灯奋力一扔,在她眼前落下帷帽。

口中唤道:“犀娘。”

韫和嘴唇翕动,讷讷似失了声音,掩了口,埋首哽咽起来,泪水瞬间湿了眼眶。

黯淡的光照在男子的身上,永晋满是皱纹的眼角一下撑开了,口中唏嘘,“是公子,真的是宁戈?!”

赵君湲捏了捏她手背,韫和复又抬起头望着宁戈,那氅衣迎风翻卷,腰上玉饰晃进眼底,分明就是史府被围那日父亲解下系在他腕上的那枚。

父亲要他们好好活着,可要怎么活,没有半点方向。在范承善的掩护下她们东躲西藏,历经千辛万苦投奔到九嶷山祖父,可是哥哥贪玩,下山失了音讯,都说他被贼人掳去了,只怕凶多吉少回不来了。母亲丧夫失子,郁郁寡欢,熬油似的捱过了几年。那段日子是什么滋味呢?韫和至今想起都觉不可能撑得下去。

她一个女孩儿,没了父亲的羽翼,兄长的扶持,硬是拼着女儿身,闯到京城来做男人的事。受尽耻笑又如何,她做的事情终归是有回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