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是个淡然从容的人,再难的事也很少会皱一下眉,这样难得一见的严肃让她惶惶不安。
韫和顾不得扶裙,急切地坐下,“翁翁将我嫁给他,又千方百计阻挠我下山,如今到了渤京,诸事不顺,好不容易与他见面,今日又与我示好,眼看再努力一二我就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国公夫人了,阿姊却要我远离赵府,这是什么缘故?”
史伯璧舒开眉头,看着她还未彻底长开的五官,似是明白了叔祖的担忧。
她被保护得太好了,哪里真正体会过这世道的艰辛,人心的险恶,就凭着一身倔劲闯下山来。
“这些年史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才忍辱苟活至今。你在赵家老夫人面前口无遮拦,是要置史家众人于何地?
你扪心自问,你与他有多少情意在?年少夫妻,相聚的次数屈指可数,何来的真心实意。你如此急不可耐要进他赵家的门,无非是看中他赵君湲那点岌岌可危的地位,你想要名正言顺,想要借助他的权势迎回叔父的遗骸,重立家庙。”
被史伯璧无情地揭穿了意图,韫和脸色陡然胀红,五指捏成拳,揉皱了裙裳。
“我能怎么办……我不要父亲曝尸荒野,母亲抱恨终身。阿姊,除了这条路,我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了。”
她有一个权高位重可以倚仗的丈夫,她可以利用他来助自己达成目的,所以她舔着脸去求名分。
史伯璧看着她,长久没有回音,茶已然凉透了,喝在嘴里味道无比艰涩,她竟也面不改色地全部饮完,声音里透着无奈,“犀娘,你究竟想没想过,和赵君湲绑在一块,一旦卷入皇城这趟浑水,你要如何脱身?”
韫和愣住了,她一心想成为国公夫人,借助赵君湲迎回父亲骨骸,重立家庙,却从未想到那么深远的地方。
祖父将她嫁给赵君湲的原因,她不明白,也许是明白的,只是不敢去相信,她会是祖父精心布置的一步棋。
韫和鼻子泛着酸,许久她才慢慢地问出来心底那个声音,“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颤音,史伯璧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终是放弃,“叔祖曾与父亲说,奸佞弄权,昏君误国,十年内必乱。天下乱了,女子如何自保,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梁国,唯有伟岸丈夫能护你康泰平安。叔祖选赵君湲,大概也是在赌,他想你有一个归宿,又能重振史氏。”
“如果输了呢?”她抬起莹白的小脸看向自己的堂姐,心往下沉去。
“所以才不要你下山。叔祖利用你,还是不忍你涉入其中,他需要的只是这层姻亲维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