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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高宥参宴,永远都是姗姗来迟,几巡敬酒后又是第一个走的,众人虽对他颇多非议,但他出现的时间短,也并没有什么。

今年不一样, 他不仅没迟到,身边还牵了周蔻。

大家对高宥最大的议论不是周蔻,而是他脸上的面具,太后盯着看了一会儿,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点浅淡的笑意,对皇帝道:“老四的那个面具倒新鲜的很,这样式花纹,更像是个姑娘家戴的。”

皇帝赔笑道:“他一向我行我素惯了,想一出是一出的,您别怪罪。”

“哀家有什么好怪罪的。”

太后对孙子也有怜爱之心,尤其是高宥如今没了继承大统的可能,她也很愿意说几句体贴话,来显露她身为祖母的仁慈。

“你也是,老四好好的,你非要他去什么朔方。”太后嗔怪一声,扬声道:“老四媳妇,到哀家跟前来。”

周蔻起先还不知道老四媳妇是谁,高宥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她这才反应过来太后是叫她,周蔻忙不迭起身,恭谨走了过去,在太后座下的丹墀前停了下来,叠手行了个大拜的礼,“请太后娘娘大安。”

太后笑意愈浓,“是个知礼的好孩子。”再让身边的嬷嬷虚扶她一把起来。

但也只是知礼罢了,太后知道周蔻的身世来历,这样半路冒出来的野丫头不懂规矩,得学会知礼守礼,譬如她就算如今成了皇妃,也要知道身份的鸿沟是天生的,是不可逾越的。

太后是将家世出身看得极重的一个人,若出身卑贱入不得她眼,那么一辈子也别想越过她去,正如那个周郁,一个庶出女,就算和她儿子再怎么缠绵悱恻,也不可能会成为岐山王妃。

但一方面她又很乐意看到高宥娶了一个没什么势力,出身低贱的丫头,这意味着他一辈子也只能在泥里翻滚,起不了身了。

天家的血胤一贯是浅薄冷漠的,即便是祖母与孙子之间,那亲情也并不纯粹,人都有私心,太后年纪大了,私心也渐渐深了,大儿子做了皇帝,她偏心小儿子,又盼着小儿子能接着做皇帝。

至于孙子,那也没有自己亲儿子来的实在,孙子也有自己的亲娘,可她儿子的亲娘,却只有她一个。

太后看过周蔻一遭,简单说了几句话,赏了一对虾须镯和一支金步摇,已经算是恩典了。

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周蔻能感觉到太后从骨子里的鄙夷,偏她面上还愿意搭理她,仿佛同她说几句话,赏些玩意儿,她就该俯身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