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危云扶着魏王进殿,突然感到有一道刀子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脊背凉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头。
看到一双阴冷的,好像泛着幽幽红光的眼睛。
第74章 抬起头来,朕看看。
凌危云怔了怔,但那一瞬间的阴冷好像只是他的错觉,缇晔的目光的确扫过了他,但旋即就掠开了,好像根本没有认出他是谁,也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过。
但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刚才那种尖锐的冷光,对方的目光没有落在他身上这个事实,更让凌危云心里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这种感觉对于凌危云来说,实在是有点儿陌生的,以至于他都没发觉那是不舒服。
他在心里默默按下那点微妙的感觉,想起对方和自己现在的身份,十分顺大流地低下了头,和其他人一样,作出恭敬的态度。
缇晔高坐龙椅之上,一只手撑住下巴,手肘搭在椅子扶手,姿态闲散,看起来甚至有点儿懒洋洋,他半垂着眼皮,等众人都已经到齐之后,他才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地开口:“诸位都是各州郡的首领,难得请得诸位来到京城,让朕能够略尽地主之谊,只是朕亲政不久,年纪尚轻,对在场诸位尚有许多不了解,不认识,还请诸位向朕略讲一讲。”
这个讲一讲,自然不是随便的讲一讲,缇晔话落,便有大太监出来唱念,按照缇晔的规矩,众人得依次向缇晔介绍自己的爹娘是谁,继承了谁的爵位,如今封地何处,可有婚配,子息如何等等,就差将十八代往上,大家都是同一个祖宗的事也一并交代出来。
这十年来,在章锦仪的手段之下,中央皇庭积威已甚,众封地上的王侯们心里对来京城都是发着怵的,也都知道这场觐见乃是一场鸿门宴,但是被逼问家谱,还是过于出乎意料了,活像屠宰场点猪,点完之后,就一刀下去,全部杀了。
尤其这个屠夫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和软脚虾魏王差不多大,此前一直仗着他娘在前头垂帘,兴风作浪,而自己安安稳稳在帘后呆着,坐享其成。
到底还是有人忍受不了,对新帝的惧意也不那么强烈,于是站了出来,道:“陛下唤我等进京述职,到底述的是职,还是交代家底?”
说话的乃是衡阳王,按照辈分,算是缇晔的叔叔,早年间就被封到衡阳,衡阳地处边境,与邻国交界,封王历来驻守封地,几乎不在京城呆过,是以十年前的风波虽大,却并未怎么牵连到衡阳王,只是这十年来皇庭一直揽权,连边境也派了不少使臣过来,美其名曰劳军,实则就是监视,衡阳王所受掣肘也日渐趋显,因此早对皇宫里的那几位非常不满,这场觐见,于别人来说是鸿门宴,于衡阳王来说,却更是一场挑衅。
此言一出,殿内都一片死寂。
衡阳王是个硬茬,但别人不是,尤其魏王,他两股战战,脸色发白,一头的冷汗,像是随时要两眼一翻昏过去,然而即便如此,还不忘一手紧紧地抓住了凌危云,生怕此人甩脱了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