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头不乐意地说:“我不吃,你谁啊?”
钟宁不是第一次见,见了也不少。但他每次都会震惊。——震惊疾病和衰老的可怕,竟能叫一个人面目全非,判若两人。
这早不是他熟悉的张老头了。老人的眼球浑浊,怒瞪的时候往外凸,像两颗不干不净,裂痕斑斑的玻璃球。
张老头忽然朝钟宁吼:“锁着我,成天锁着我!我要回家!”
这话说出来,钟宁都拿不准他是糊涂还是清醒。糊涂怎知自己每天被锁着?清醒又怎么会不认家?
张老头喊完顿了会儿,接着和变脸一样,他望着窗外,小声嗫嚅:“妈,翠英……”
找妈,找老婆。找家。找自己的根。——人偏要老成这样。
钟宁心口一酸,无话可说,只能出去,给张老头的门关上。
他走的时候小欢还趴在屋里写暑假作业,钟宁带着大朵子,给小欢和张老头一起锁在屋里。
上锁的时候挺难受,钟宁索性改了主意,拱回自己家,抱著书包再领大朵子回来。
他往张家餐桌上一坐,开着大门写作业。夏天的热气和阳光一劲儿扑进门,往家里挤。
钟宁心说:“我这辈子都不离开张蔚岚,我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年少时的真心实意,乐观,扛搓,摸不清天高地厚,顾不上“一辈子”和“永远”有多重,便顺理成章地拿它们当决心,作承诺。
这就叫孤勇。
初恋,就是一腔孤勇。
钟宁一直惦记着张蔚岚允给他的奖励。张蔚岚说要什么都给。钟宁现在是恋爱中的野小子,所求自然简单粗暴,清晰易懂——想要张蔚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