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宁只叫着张蔚岚的名字:“张蔚岚”
张蔚岚没吭声,两人面对面站了一会儿。夏夜闷燥的晚风走过窗户,轻悄燎进来,钟宁觉得后心背着的不是汗,而是火。火辣辣的火。
说什么呢。
“你别这样。”这是强人所难。“难受你就哭。”这不如放屁。“没关系,我也没爹。”这胡言乱语提出头,钟宁觉得自己脑子废了,不如一刀豁开两枪崩碎。
钟宁是从小没爹,但他有钟姵有严卉婉,他没太缺爹。张蔚岚如今又有什么呢?张蔚岚有过什么呢?
再者,打小就没爹,和一朝忽然失去双亲,完全不一样。空落落尚能搬暖炉来填补,撕心裂肺要怎么拼好?
全世界最不可能引起共鸣的就是悲伤,最不能被比较的就是悲惨。因为苦难有万万种,就如人间有万万人。
“张蔚岚”钟宁往前迈了一步,依旧没想好下文。
从去医院到殡仪馆,张蔚岚一直没什么实感。似乎脚底是飘的,一切都太快,仿若大梦一场。直到他正视钟宁这张极为难过的脸,胸口忽然一阵狠锥,随后,似乎有股寒气从脚跟往上爬,覆盖过他的胸腔。
张蔚岚深深倒着气,企图将寒气压下去,不能让它再往上蹿了。他忘了在哪本书上看过,说是人要死之前从下往上变冷,等脖子和脑袋都冷透,魂就飞了。
张蔚岚不断地,深深地,慢慢地呼吸,用“呼吸”,这活着的象征,将那股寒意死死封在了胸口。
钟宁咬紧后槽牙,目不转睛盯着他看。
张蔚岚心说:“你这是怎么了?偏抓着我不放。”
可惜钟宁没等真抓上手,就被打断了。钟姵来了。
钟姵踢飞一双高跟鞋,光着脚,嗷一声扑在吕箐箐棺材前,嚎啕大哭。
钟宁便顾不得抓张蔚岚,吓得蹦起来,赶紧跑过去扶他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