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笑道:“您对这街上的店铺再熟悉不过,那个后院有两进,十几间屋子,空屋子还有几间,您先住着,我赶紧再去置个新院子。”牛非与牛老大夫祖孙三人的小药铺后头有一个小小的宅子,三人搬过去住着甚是宽裕,只是饭有时还是过来一并吃的,因此空出了几间屋子。
老人正要说话,男童却大叫一声:“我不去!”
老人叹了口气,耐心地对男童说道:“你为甚不去?”
男童瞪了江陵一眼,道:“反正我就是不去!”
江陵忽道:“瑞哥儿进学了么?”
老人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清醒时会帮他启蒙,教他念些书,后来送他进学,他……不甚听话,我的头在火场中被砸到过,前几年还好,近几年就时时会糊涂不记事,管不了他。唉。”
他的脸上首次露出忧虑来,江陵安慰他:“阿爷你放心。”
老人看着江陵,抬手摸了摸她的肩膀,低声道:“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的眼中露出心痛,他并非普通老人,早年间也是走南闯北杀伐决断的江家掌权人,怎么会不知道江家覆灭后一个孤女逃亡的千难万难?
江陵扶着老人回到里屋坐下,笑着说道:“阿爷莫不是要我现在将十几年的事都讲与你听?那可是老长、老长的,不如阿爷先讲罢。”
她与江老太爷时隔十一年重逢,彼时是七岁女童,此时已经是掌事老板,其实是有些陌生的,那些昔日的亲昵亲近于江陵来说也是恍若隔世,这些年来她再未有过那样的娇憨,所以要她再如从前那般对待祖父极是困难,便尽可能地开些玩笑。好在江老太爷的迷糊状态给了她缓冲。
江老太爷自然也明白,他笑了笑,稍稍提高了声音:“山哥儿、你进来。阿兰你在外屋守着。”
外间静了片刻,阿兰推着男童进了里屋,江老太爷伸手拉过男童坐到身边,男童挣扎了一下,不情不愿地挨着老人坐下。江陵坐在床前椅子上。
江老太爷叹了口气,看着男童:“此后你要恢复本名,记住,你叫江子彦,小名瑞哥儿。”男童不情愿地扭了一下身子,抗议道:“我不!”
江老太爷不理他,他望着屋门外的杂乱小院子,目光是放空的,他似是想了好一会儿,方回过神来,慢慢地低声对江陵说道:“当日其实是大火未起,歹人先至。他们从外院一路静悄悄掩杀进来,先是杀到了你阿爹的院子,你阿爹身手好,你太太却被杀了。他去了奶娘那里抢了瑞哥儿顺小道到了秘道处,我与你阿嬷觉浅,听到前头响动便知不妙,按照约定赶忙起身便往秘道跑,在秘道口不远遇到你阿爹。”
“你阿爹简单地说了情况,把瑞哥儿交与我与你阿嬷,让我们先进秘道躲藏,他还要去接你和你娘。此时歹人估计发现我院子里无人,已经放起了火,火势一下子便很大,应是另有人泼洒桐油。”
江老太爷沉默了一下:“我在进秘道前回头,见火光中有黑色人影走动,你阿爹已经不见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