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洲一路沉默,江陵心中有些心虚,便不敢说些什么。
走到一片空旷之处,王凤洲才长叹了一口气,道:“你当真是不想去太仓吗?”
江陵点点头:“我适才所说都是真心话。”
王凤洲盯着她:“你原本是想以你善辨珠宝这件事作为交换,令戚将军携你安全到福清,是也不是?”
江陵心虚地低下头,双拳微握。
王凤洲见状,长叹了一声:“幸亏水到渠成,不曾由你说出。这是戚将军,这是军营,你一个小小孩子,竟想计算身经百战的将军,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江陵想辩解,想了想又闭上嘴,当她看到那几箱珠宝时,的确是马上就起了这样的心思,心中想着若是戚继光不肯带她去福清,便以此技作为交换。
现下想想确实是过了,大概只能是怪自己太过急功近切,却没有思想周全。既然戚家军定然是要扫清福建倭寇的,那么她大可以在宁德安全呆着,等到福清倭寇被肃清再过去啊。
这又是一个教训,以后做事情想事情,得思虑周全才是。
思及至此,她诚心诚意地向王凤洲致歉:“多谢王叔叔教导,侄女知错了。”
王凤洲看着她,心知她的知错并非是自己所希望的知错,她只想着应当思虑周全,若是要这么做就不可令人察觉,而自己所希望的则是万不可以交换为行事准则。
然而面对她的双眼,他却说不出教训的话来,一个自幼历经劫难艰辛、却仍然坚持着父训要力争不依靠旁人的孤女,他如何去教训她:与人相交相处要全以君子之道?
何况,自己又真的这么笃信君子之道么?他自己是一个治史的人,自然知道事理、情理的重要性。
他怔怔地看了江陵良久,方轻声道:“人生于世,当知取舍。你虽然经历可悯,然而你自己也说所遇之人以良善为多。唉,我虽然是你父亲旧友,却从未对你有所帮助,不该多言。然离别在即,还是要腆颜说一句:不可尽以交易之心待人。”
江陵垂下头,她明白王凤洲的意思,这件事的确是她错了,可是如果把戚将军换作常人,当她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最安全的办法难道不是以利益相牵绊么?
然而她也知道王凤洲是如何样的一个人,父亲是如何推崇尊敬他,他这般诚恳挚切地教导自己,应当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