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哥哥、童家哥哥、沈家、胡家、祝家、章家,最后是傅笙。
傅笙走得很慢,他与林展鹏似乎不熟,行礼告别时却极为真挚,一双漆黑的眼睛里藏着说不尽的哀恸,令林展鹏忍不住轻轻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江陵张了张嘴,“傅家哥哥”几个字就在嘴边,却强自咽了下去。眼睁睁地看着傅笙慢慢地走远,这十四岁的少年,一步一步走得极是沉重。
也许只有江陵才知道他的心事,她好想告诉他,不,她不怪他,他一片挚子诚心,有何可怪?她只有感激,那一声声的哭泣,一声声的祈愿。她其实也已经不怪傅伯父,人的选择有轻有重,有取有舍,她曾几百次自问如果是自己处在傅平的位置会做什么选择,每一次她都无法找出答案。那么,何以责人?每个答案都是对的,每个答案都是不对的,人生于世,何其艰难!
最后,林展鹏四人也离开了江家这一座废墟。
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四明突然问:“二少爷,我有个问题不清楚,咱们每年都来,只都来得早,不曾遇到过这些少爷们,今年晚了些儿,才遇到他们。听起来他们是江家的世交,似乎每年都这个时辰来这里祭奠,可是怎么没有去墓前祭拜?为什么反和我们一样在此地祭拜呢?”
江陵和三水也呆了一呆,抬头望向林展鹏。对呀,林家不比他们,与江家并无深交,所以才和许多旁人一般在江家旧居门前祭拜,可是他们跟江家是世交,不是应该去墓前祭拜才对吗?
林展鹏一怔,目光一一扫过三人,顿了顿才慢慢地道:“这并非是他们不知礼,你们不知道,江家的墓地,或者说,江家的祖坟,没有人知道在何处。”
三人面面相觑,四明失声讶道:“怎么会?”江陵未曾出声,心中亦极为惊讶,没有人知道江家祖坟在哪里?怎么会?
她禁不住仔细回忆,年年祭祖,都是在江家自家后院子的祠堂里,扫墓?她的记忆里当然记得是去扫过墓的,否则阿嬷也不会与她讲起扫墓的风俗规矩。她记得每年都是全家一起去的,分了几辆车,她一贯地与阿爹坐一辆车子,也一如既往地淘气,要时时打开车窗看外头风景,有时是春天,有时是冬天,全是花草树木池塘山村,每次都是先兴致勃勃后就兴致缺缺。然后由于路途不近起得早,天不亮便启程,走着走着她不由总是犯困,到达时便总是半梦半醒的。
那地方是在哪里?她不记得了。那么小的姑娘,谁会去记这个呢?只知道是在山里头,祖坟在山里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那里连片的墓,数也数不过来,扫墓的人也不止他们一家,不过大家都是各扫各的,见了面也就点点头罢了。
扫完墓,江家还会在山脚下溪涧边搭个帐子歇一歇,烧些热水,吃些点心饭食,阿爷阿嬷和太太聊聊天,江宣会陪江陵玩耍,带着她沿着溪涧来回走一走,教她认些花草,念念诗讲些小故事,然后才又全家一起慢慢地坐车回家。待到回到家里,都已经是深夜了,江陵又已经困得在江宣怀里早睡了一大觉了。
现在林展鹏说,没有人知道江家的祖坟在哪里。
这话说起来也没错,谁家的祖坟谁家自己知道在何处便是了,旁人不知道正常得很。如今江家已经灭门不剩一人,没有人知道江家祖坟在何处也有道理。但是江家人的骨殖骨灰可是有人收了去葬的,那人将之葬去了何处?那人,是谁?
何况细究起来也不通,江家是龙游珠宝第一大家,何等显赫,他家的祖坟怎么可能无人知晓?
江陵忽然觉得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是的,为什么?她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脑子里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