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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绿植是因着要保护眼睛,也不知有没有用处,章致拙便随意在牛膝村里挖了一株草带回来,养到现在还没死。

章致拙转身在平日里惯坐的椅子上坐下,手肘托着脑袋,看着这个朴素凌乱的书房。

来到此处十五年了,这十五年里,每日做的最多的事儿便是读书,一心一意考科举。章致拙静静想着,似乎这次的考试失利带给他一些不一样的思考。

前世章致拙做了半辈子的物理研究,整日查文献,做实验,分析数据,开组会,写论文,改论文,投论文,帮老板做报表、带师弟师妹,还时不时地出外勤,做交流

读博、做研究完全不像外人想得轻松,只需要专注自己的研究项目就可以,还要忙碌各种杂事,处理组间关系,任劳任怨,钱还很少。不过章致拙不在意、也不看重这些。真正吸引他的就是物理,其他都是小节。

物理之美在于普世万物,章致拙曾痴迷于此。

如今为了科举如此汲汲,为了名次便郁郁寡欢,这是自己想要的吗?

章致拙倒了一杯凉茶,慢慢喝着,整理自己的思绪。这段日子投入太多,以致心态有些失衡,考出的名次不佳便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勤苦付出。

如今是该好好考虑,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而不是像个毫无思想的工具人,一昧地读书、考试,完成任务。

外头的喧闹仍在继续,源源不断的街坊四邻前来恭贺,人声鼎沸,热闹异常。声音越是响亮,越要警惕;赞美越是真诚,越要自省。

章致拙站起身,随意一转身,便瞧见顾彦汝送的那副字,自他搬来此处,便贴上了,时刻敬告自己,“学不可以已”。

章致拙有些明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个很难达到的境界,但身不能至,心向往之。喜欢读书便尽管去读,喜欢写话本便尽管去写,管他名次成就,自己活得开心最重要了。

从前世到现在,章致拙感觉自己变了许多。原先爱慕虚荣,为了别人口中的夸赞便义无反顾地去学了最难的物理;为了维持住同窗亲友口中的天才名声,便使劲读书。这也许是种生活方式,他可以做到,却不想继续。

如果他想,可以继续完美维持神童形象,早在三年前便和轩哥儿一同去参加秋闱,名次也许能比现在还要高。他可以出版自己的诗集,堂堂正正挂上自己的名号,再让顾彦汝一营销推荐,才子的帽子立刻就能戴上。

而不是为了写小黄书隐姓埋名,顾彦汝曾疑惑问过,你如今又不缺钱,何必再写这上不得台面的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