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死一般的寂静后,失声的惊叫喊将起来,“有人落水了!”
立时接二连三的呼喊声不断,静谧的浣衣局敲敲打打的沸腾起来。
暖阁里静如深渊,清风涌动撩响珠帘,烛火偶发出一声哔啵的清脆裂响。
景鸾辞眸色如一把钝刀,在微微闪动的光中,神光喑黯残破,涩涩地盯住面前一身陈破,满头花白的茂太妃。
“我,我所说的句句属实……我与绾嫔拘于同一个冷苑里,每日送来的餐饭都是一同食用的,那一日,我见阮姑娘提了好大的食盒,盛着罪妇好几年没吃到过的饭菜,有鹌子羹,五味蒸鸡,还还有……”
茂太妃囿居冷苑太久,许久不与人说话,声音嘶哑发颤,几不成句。
景鸾辞面色越加惨白,泛着郁郁的青色,茂太妃说着惊惧地磕下头,接着道,“这么丰盛我便想要一,一起……可阮姑娘却说那是皇后专门赏赐的,不得与人分食,可,可在吃着的时候,阮姑娘却忽然将碗砸了,慌里慌张地说吃了要死人,让绾嫔千万不要吃,等她去找了人,给她一个说法,救她出来……”
她越说越怕,头砰砰磕得如山响,惊弓之鸟似的莫名请罪。
景鸾辞捏着案几的边缘,指骨发白,冷幽幽地道,“朕恕你无罪,说下去。”
“……阮姑娘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时,却被绾嫔死死拉住了,说是这饭赏赐下来了,就非吃不可,今日不吃,明日也会送来,明日不吃,死的便不是她一个人……这,这些话不是罪妇该听到的,我便,我便当做从未听到过……再再后来,阮姑娘走后,有守卫进来将绾嫔抬了出去,说绾嫔殁了。”
她说完神色惊骇,一时好似又要装疯卖傻起来,周昙跑过来将人按住了,正待送出去,景鸾辞沉郁地止住道,“将她送到裕陵妃园守陵,不必再回冷苑了。”
一时满室静谧,好似刚才那嘶哑的喁喁声,悠远的没有发生过。只有漏进来的风声中夹杂了一些湿气扑得烛火猛地一暗,外头便下起了惊雨。
春雨沥沥,似是悄无声息,又似有汹涌之音,沙沙地落在殿前的玉阶上。
景鸾辞枯坐着,在皎皎的灯火中,阴郁成一片暗影,良久他惶然地一笑。
他纠葛地恨了她六年,折磨了她六年,到头来却是一场自负的虚妄。
他起身出了内殿,一步步在绵密的细雨中走下台阶,周昙惊呼着打了伞跟上,他欠着雨疾行了一路,尔后却是越走越慢,且行且停,一直到关雎宫宫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