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氏将手晃了三晃,那是一言为定的意思,然后松开手,两人悄声耳语几句,周婆子甩着帕子颠颠地去了,脚下生风,细腰几乎扭成了面条子。
中午饭桌上,廉氏便将今日媒人来过的事情跟常乐侯提起了,常乐侯明显有些不太悦意,唯恐月华嫁得远了,将来若是过得不如意,连个撑腰的娘家人也没有。
廉氏难得的和风细雨,亲手给他布菜盛汤,细致体贴:“侯爷这便是杞人忧天了吧?人家保定府啥样的权贵人家没有,为何非要到京城里来寻亲事,那还不是盘算着等任满以后回京,寻个能在皇上太皇太后跟前递得上话的,就留在京里任职,不用再外放嘛。否则,依照人家这样的条件,怎么会看得上月华?说好听点那是咱侯府嫁出去的姑娘,实在点,那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一旁坐着的常凌烟听廉氏将男方家里夸奖得天花乱坠,心里酸溜溜的不痛快,撇撇嘴道:“她一个没背景没爹娘的野丫头,如何就能高攀上这样的人家,还不是依仗了咱侯府?有什么不知足的?”
常乐侯难得的对着常凌烟大发雷霆,怒声呵斥道:“果真你是被惯坏了的,如今不仅心里没个善念,就连话也不会说了。像你这般不留口德,才应该寻一门亲事赶紧打发了,若是果真进了宫,岂不给我常家招惹祸殃?”
常凌烟听父亲训斥,立即就红了眼圈,一摔手中筷箸,掏出帕子掩了面,瑟缩在廉氏身后小声啜泣着,似是满腹委屈。
廉氏立即像一只见了老鹰的母鸡,扎楞起浑身的羽毛,怒气冲冲地爆发出来:“凌烟说的原本就是事实,若非我侯府收留她,借了我侯府的名头,莫说官宦人家,寻常商贾也不愿意聘个克死自己爹娘的丫头进家门,坏了自家运道。我费心巴啦地给挑拣了最好的人家,侯爷你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你这是发火给谁看呢?若是看着我们娘俩不顺眼,我们走就是!”
正所谓“妇人三件宝,一哭二闹三上吊”,如今侯爷被廉氏拿捏得死死的,何须哭哭啼啼,一横利眉,侯爷纵然满腔怒火也顿时偃旗息鼓了。
他放下身段,陪着笑脸,低声哄劝道:“你看你,我就从来不能帮月华说句好话,但凡不顺你意就寻死觅活的。凌烟这里,我也跟你说起过太皇太后挑剔的理由,凌烟总是哪里没有做好,对姐妹们不够亲厚,才碍了她老人家的眼。你这做娘亲的,是要教导着孩子改正,不能这样一味地袒护才是,那才是捧杀了她。”
廉氏听他解释,也立即就见好就收,借坡下驴,用帕子掩了嘴,一咏三叹道:“我这不是委屈吗?这多年里,我对月华凌曦怎样,你都是看在眼里的,吃穿用度莫说一视同仁,比起凌烟来那都绰绰有余,昨日还受那李氏和丁氏两人一唱一和地挤兑,月华也故意在她们跟前装穷酸可怜。都说后娘难做,我这娘舅当得也憋屈,真真受累不讨好,好心都让狗吃了!”
侯爷愈加没了脾气,低声下气地陪着笑脸哄:“哪样都依你,你来做主就是,我不再插嘴总好了吧?”
廉氏这才破涕为笑:“侯爷可莫这样说,您是一家之主,总要您来说了算,也免得将来小两口生气斗嘴了埋怨我这舅母瞎了眼睛。”
侯爷如释重负,连连颔首:“好好好!那就是我做的主。”
廉氏便喜滋滋地盘算:“那男方家离这里远,我们总不能上赶着去提亲。待我征求过月华的心意,便让周婆子辛苦跑一趟,知会男方家里来个主事的到京城里来,商议定了就立即提亲下聘,一路将月华迎娶回去,也免得舟车劳顿地来回折腾。”
常乐侯哪里还敢插半句嘴,只殷勤地陪着笑脸:“无论成与不成,这月华丫头的嫁妆是要提前准备了,免得到跟前手忙脚乱。四妹走的时候,虽然将军府不算阔绰,那田产铺子也不少,这些年里积蓄下的银两足够月华丫头风光大嫁了,也算是圆满了四妹的心愿。”
廉氏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镇远侯:“这嫁妆么,我这个做舅母的自然不会亏待她,不过侯爷若是算账,我们便好生算算月华丫头这一年的吃食开销,您老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以为就那点银两够花销么?更何况,这些年来,生意每况愈下,莫说苦苦支撑,好多铺子那都是在亏损运转,您老天天那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