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比你们想的糟糕得多!我打败过他们,行走的活死人,骑乘骨骸战马的亡灵骑士,还有马驹大小的蜘蛛,骑蜘蛛的怪人,被他们驱赶的干瘪尸体……”伊莎贝拉垂下视线,她那一贯贫乏,善于惊惶的小脑袋拼命组织语言。“我……”她焦躁地舔着干裂的嘴唇,肮脏的农夫装扮与鸡窝样的乱卷发让她看上去像个刚被操过的蹩脚佣兵。“我能彻底杀死那些东西,只要把弓还我,给我足够多的箭支。”她伸出手,尼克尔看她的眼神仿佛看着一个疯乞丐,他捧住肚子哈哈大笑,就连窝囊的肥猪也止住抽泣,用他那红肿淫邪的小眼睛瞅来瞅去。
“事实上,我们正是从月圆之夜的尸人袭击中侥幸逃出来的。”绯娜接着往下说,“我们两家原本奉命为陛下提供充足的葡萄酒,结果却遭逢厄运。人都死了,被矛刺,被刀砍,被火烧,我们好不容易逃回洛德赛,那该死的警备队长却不愿意相信我们,将我们当做诈骗皇家佣金的骗子。就在石磨桥,押送我们的警备队员遭了殃,他们很快就会撵上来,从枯井,矿坑,山洞深处。你可曾与他们对视?相信我,那些澄黄的眼珠子即将造访你的每一个难眠之夜,你的梦中只有哀嚎。还有你们倒霉的大个子,倘若他挺不到你们敲开学士的门,我劝你们将他肢解烧毁。没人想与自己死去的伙伴为敌——”
“够了,闭嘴,闭嘴!”肥猪狂吼着冲上来,反手送出几个响亮的耳光。绯娜被他抽破了嘴,顺口将带血的口水吐在他皱起的短鼻梁上。“妈的,想死,老子现在就送你下冥河!”
“冥河人满为患,我会变成行走的僵尸,骑在我胸骨外露的宝马上,夜夜向你索命。”绯娜大笑,立刻又挨了一巴掌,当她正准备迎接拳头的洗礼时,分不清哪是影子哪是真人的图鲁人凑过来,弯腰拉住肥猪扬起的手。
“为你的话发誓。”
“什么?”绯娜眨眨眼,右眼皮肿了,没法动弹,搞得在向图鲁人挤眼。帝国女人的脸立刻垮得跟驴一样,绯娜朝她微笑,她别开脸去,鼓胀的胸脯起伏不已。
“发誓!帝国人的嘴里只有谎言。发誓你所说的怪物都是真的,保证你们会帮我!”图鲁人挤开肥猪,拎住绯娜残破的衣领。亚麻衬衣被土匪撕开过,这会儿被他扯动,胡乱绑起的衣带又散开来。绯娜只觉胸口一片清凉,沉默微笑。妙极了,绯娜?威尔普斯,如今只是喘息,也值得兴高采烈,向诸神致谢了吗?
第211章 流星雨(一)
世界的真相, 秘法的真理之门正向我敞开。我的手指业已触到它覆满尘土的门把手,只需要再借助一点点力量, 一点点来自经验的密尔的力量。正如柏莱石碑所述,空间漩涡不仅连通异世界,也相互连接。我能创造全新的纹章,模仿它们的秘法波动,我可以,我当然可以!赤月之下,千百年来,终于有人将天赋,毅力, 运气集于一身, 叩响了真知的大门!
我正染指神的领域。
夕阳透过密尔塔弧形的高窗,将石塔与天井统统映得赤红, 只有诺拉藏身的升降梯顶部未受波及, 跟她爬起来时一样阴凉昏暗。铁厢沉在下面,绞动它的钢索许久没有动静。关闭的铁门将笔直的铁条映在白石天井上, 俯瞰下去,犹如一只巨大颀长的蟹笼。
趴在蟹笼顶端的诺拉紧扣石缝的手微微出汗, 升降梯里都是她因狂喜而难抑的心跳声。这是犯罪, 把秘法的追求者和数以千万计秘法师的心血隔绝开来是赤裸裸的犯罪!我需要查阅莫荻斯大学士关于空间漩涡的假设和推论,以及纹章镌刻大师鲁斯?科尔文的晚年著作。他们不可能把这些珍贵的手记全部搬走, 它们一定藏在密尔塔的某块石砖后面,我能听到它们的声音,它们历经沧桑包含智慧的声音。
诺拉舔着嘴唇。按照我的预测——毫无疑问整个帝国最准确的天象预测没有之一——五日之内,六十年一遇的骑士座流星雨即将现世。自有记载以来,骑士座流星雨总与月相, 潮汐,秘法波动艺术般难以捉摸的一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正是绝好的机会,诺拉?秘法即将创造出举世闻名的空间纹章,一举创造秘法的历史!
然而此时此刻,秘法的历史正被禁锢在中心升降梯顶层,动弹不得。天才的秘法师搜索过除却老头子的楼层以外的其他所有可能的地方,城墙外的守卫是从前的四倍,庭院里多出许多不知从何而来的穿戴盔甲的大兵,行动远没有以前轻松,更不要说运输的马车,打下手的学员挤满了石塔间的每个缝隙。眼下,正有一个笨手笨脚的学员跌跌撞撞,沿着螺旋石梯跑上来,空旷的楼宇间净是他的脚步声和如牛的喘息。
百年难得一见,不会用升降梯的白痴学员?诺拉想到个绝妙的点子。她掀开袖子,放出秘法甲虫。侦察兵扇动翅膀,钻出升降梯金属栏杆的缝隙,很快发现那蹩脚的笨蛋,抓住他的长袍后领,停在上面。诺拉掏出放大器塞进耳里,侦察甲虫采集的声音几乎跟亲耳听到的一样清楚。
笨蛋背后还有别的人。沉重的脚步,金属环相互叩击,木棍拄地,还有令人极不舒服的,蛇的鳞片滑过砂砾一般的声音。一个男人瓮声瓮气地抱怨:“渎神的叛逆!诸神赐给我们双腿,又加入体力的限制,是为了让我们懂得求得神谕,寻求尊严,爱与信仰的艰辛。这些家伙却在这里搞什么搬运的铁笼子,如此一来,不是连基本的敬畏心也失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