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米娜夸张地冷笑,转过头望向手持火把,列成两行纵队的尉队士兵。更多的人携带长剑,列队在村口附近巡逻,克莉斯敢打赌,她把他们都当成自己的听众了。“别这样,弟兄们好奇很久了。他们的前——尉长真的是个木头人?坦白说,我能理解,翘屁股的图鲁人玩腻了,偶尔也想换换口味。”米娜抬高视线,打量克莉斯肩膀上的草席。她那双柠檬绿的眼睛晦暗肮脏,仿佛发了霉,令克莉斯很不舒服。“承认吧。你也是个人。高高在上的皇家骑士恪尽职守,可是地下死了那么多人,黑锅总要有人去背。很不幸,哐当——”她捏着梨子,比划出铁锅的大小。
真是够了。克莉斯的耐心快要被磨穿。她越过米娜远眺,她的士兵们沉默地屹立在烂泥里,任由热风吹拂自己的脸庞,套在钢铁里的血肉之躯犹如熟铁铸成,纹丝不动。每个人都是称职的帝国士兵,只有他们现任的长官不是。克莉斯收回视线,打量梨子新鲜的伤口。我在队里的时候,她绝不敢这样。克莉斯咬住牙齿。真想把她的破梨全塞进嘴里,教她立马闭嘴。
“我理解你。”米娜甚至抬手来拍克莉斯的肩膀。“谁都有不走运的时候。有时候运气恶心到了极点,谁都有那个心思。”她抬抬下巴。“找上一个粗鄙,下贱,肮脏的屁股,骑上去,狠狠地骑上去,把身体里不爽利的劲儿都发泄出去。过后把裤子一提,又是一位清高尊贵的好大人。”
风呼呼地刮过柏莱街口,穿过她恶臭的羊肠小道,涌向大海。火把与旗帜在风中啪啪作响,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与米娜高亢的嗓音作伴。栅栏后面的柏莱人嗡嗡低语,克莉斯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只觉那语气里的厌恶快要溢出来。
白皮肤的柏莱人。克莉斯五指用力,抓紧草席。少年灰白的皮肤如在目前。她想象不出那个帝国男人该有多么强壮,才能压倒一个柏莱女人。她羞于承认的白皮肤混血后代,无非是这出悲剧的副产品罢了。
恐怕不是那个意义上的强迫。克莉斯瞥向柏莱人群。破烂宽大的粗布衫被夜风吹得紧贴他们的身体。好几个人只是有空一副魁梧的骨架。他们太瘦,脖颈的肌肉纤毫毕现,尤为可怖。
没有什么比生存本身更有尊严。克莉斯并不觉得为了求生出卖身体可耻,相反,她怜悯那些被饥饿驱逐的尊严。
“我对你脑中的龌龊事不感兴趣。”克莉斯迈步向前,胸口顶上长枪乌黑的硬杆。“让开。”
“你可以走。包裹留下。或者让我们开箱验货,证明它是你的私有物。”
胡搅蛮缠!这家伙存心要给我难堪,在我的旧部面前。克莉斯望向部属。他们的脸藏在钢盔后面,看不出喜怒,但他们的眼睛会看,耳朵会听。“我再陈述一次。”克莉斯努力压住蠢蠢欲动的怒火。“这是重要证物,我个人怀疑与比武大会时期发现的数具无名尸体有关。再说明白一点儿,它关系到重要人物的安危,我非带走不可。”
她原本想将少年带回鸦楼,照如今的态势,实在难以放心。要是尸体没有得到妥善保管……当然,最大的可能性是他们不允许我染指。克莉斯的手臂箍紧草席。不能将他交给米娜。克莉斯下定决心,一定要亲自调查,这可是不容有失的大事。
“我也最后警告你,人走,东西留下。否则的话——”米娜三两口啃完梨子,顺手抛掉梨核,大声吮吸湿漉漉的手指。“冲撞特别尉队的士兵和长官,你很清楚是什么罪过。”
米娜递个眼色,斜肩膀的德克深吸两口气,伸手抓向克莉斯肩头的草席。克莉斯扭动肩膀,甩开他的手。米娜叫喊起来:“用强的!”她铮地拔出了佩剑。金属的低鸣万分寂寞,柏莱人不允许携带武器,尉队士兵们腰侧的长剑沉默不语,整个村口,只有米娜的长剑明晃晃的露在外面。
幸运怀德垂下嘴角,双手持枪,纵劈枪杆。长枪犹如黑鞭,呜的抽响空气。克莉斯向一旁跳开,德克横扫长枪,正好封住她的去路。克莉斯松开草席,架住德克的枪。硬木枪杆抽中她前臂的护甲,她反手握住枪杆,借力空翻过去,左手在草席落地之前将它捞住,夹在腋下。
德克的攻击被她化解,十分不满。他倏地抽回长枪,涂了黑漆的木杆飞快擦过克莉斯手心,火辣辣地疼。
“你脑子被乌鸦啄了?真以为能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