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诺拉松开手,老爷子蹦起来,像只老当益壮的兔子。诺拉转身飞奔回房间,老头追上来,甩着大袖子,跑得不比她慢。“这是学会的统一指令——”他的大嗓门儿教人耳鸣。诺拉抢先一步溜进门里,老头紧随其后,手穿过门缝,肆无忌惮挥舞他的老爪子。
“啊——住手——妈的,别像个婊子一样抓我!”
“是谁,究竟是谁将学士之间理智的争论拖入斗殴与谩骂的下流境地的?是你,诺拉学士。啊——”
诺拉一口咬上老头缺了指甲盖的食指,大学士少女一样地尖叫起来,用力抽回手。诺拉扑向门把手,用力关上大门。包有黑铁皮的橡木门“怦”地合拢,叩门的铜环撞响门扉,覆盖老人的痛呼。诺拉吁了口气。断了手指正好,省得批下那些个烦人的文书。
“哎唷——嚯——你不能这样对待一位老人唷——他是一位杰出的老人,一位睿智的老人,是那个抚养你长大,教给你秘法的人——唷——”
“还记得布洛伊特学士吗?他创立了图书分类法,建起藏书楼,现代典籍管理正是在他的理论基础上发展而来的,但是现在,提到布洛伊特,还有几个人有胆量认同他是为秘法做出过巨大贡献的伟大学士?他滥用职权,为了阻碍秘法波动研究的进行,他伪造调查资料,将独创性的研究诬陷为剽窃!在他躲在自己阴暗的密室里写下第一个字的那一刻,他的一生就已经毁了。他注定无法以一个伟人的面目被人记住,他的生命毫无意义!
现在,为了保护你所剩无几的生命的价值,马上滚出我的视线!”
橡木门的另一端沉默下来,诺拉志得意满地拍拍手,离开门口。切,倚老卖老。当初不过看中我身上的秘法波动而已。并非你选择了我,而是秘法选中了我。她刚走出两步,橡木门再次大响,吓得她打个哆嗦。“你听我的,学会将妥善保管你的研究成果。我们是封存,绝非剽窃,亦非掠夺。上周学会启动了橙色警戒,在警戒级别下调之前,所有的学士、学徒、预备生都必须投入规定的工作当中——你倒是开开门呐——你不喜欢调查小组,我可以给你登记为独立调查。”老头继续叩响铜环。
这个时候还要装聋?!诺拉回头望向大门,可惜老头子瞧不见她惊讶的表情。哼,说得好听,什么独立调查,不过是做一条狗,主人拍拍手,就把身子竖起来摇尾巴罢了。
“想做理论研究,给你时间解开西蒙公式——”
“不要!”
老头子的聋耳朵偏在这时候最机灵。他隔着橡木门嚷道:“别的也行,随你选。只要把拓片交出来——”傻瓜才会乖乖交给你!诺拉大步走入里间,甩上房门。私人实验间内光线暗淡,窗帘被钉死在墙壁上,厚毡布将阳光阻挡在外,只露出四条明亮的白边。光线从毡布的窄缝里挤进密室,开辟出一条亮白的狭长通道。尘埃化作活物,在光的通道中旋转飞舞,白墙上炭色的涂鸦仿佛被它们的活力感染,也在蠕动。要真那样就好了。诺拉忽略仍在笃笃响着的橡木门,径直走向墙壁,抚摸亲手画下的纹章。阳光很活跃,将她苍白的手背照得发热,纹章却是死的。
这不合理。这是光明王之眼,神眼注视的介质是泥土,在古柏莱语里意味着生机与希望。失去的一切都可以从土地中回来。文献中的古柏莱祭司用语的第一句通常都会提到光明王之眼。这枚神眼纹章她亲眼在地下看见过,鲁鲁尔曾唤起过它,回想起来,黑岩堡地下的那只秘法生物身上也有。
不是这样的。它该是温热的,充满流动的秘法能量,人的体温轻触就能将它唤醒。诺拉抚摸炭黑字迹,对纹章呵气。
我画错了?不,我的记忆不可能出错。一定是我镌刻的方式不对,也许他们有什么特别的步骤,甚至有可能,他们雕刻纹章的手段与我们完全不同。手法不同,就无法调用秘法能量了?诺拉问自己。她的脑中忽然一片空白,黑底白字的拓片在她眼前旋转,石蛇咬着自己的尾巴,光明王之眼瞪视着她,阴暗的隧道内,蜘蛛瘦长的脚爪敲击岩石,嗒嗒地飞速靠近。
该死!诺拉扑向书桌,发疯般地翻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