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夏算是梁淑甯看着长大的,小丫头到秋天身上容易生些风疹,这病虽难以根治却无甚传染性,只需煎几服药压一压制方能大好,“润夏这几日病了,我命她到这药房抓些药吃,可是犯着长公主府上的什么规矩了?”梁淑甯声音又软又细,看着就不像个有脾气的主儿。
宫嬷嬷看在眼里,又添了几分怠慢,漫不经心地朝周围人瘪了瘪嘴,才搭腔道,“哎哟,老奴真是老眼昏光不中用了,只瞧着这小丫头眼熟,没想着是郡主身边的,老奴有眼不识泰山,请郡主责罚。”
这老刁奴说话很有一套,若梁淑甯此番真罚了她,想必就落下护短的把柄来,梁淑甯面上只是笑笑,以眼神示意认秋去将润夏扶了起来,面上仍旧是淡淡的,“责罚倒谈不上,只是我这婢女自小身子弱些,不知嬷嬷可否行个方便?”
只见这年轻女子,一对远山眉罩着雾濛濛的眸子,与胤徳长公主年轻时候别无二致,只是同她这位母亲相比,梁淑甯身上少了些天之骄女的骄纵,倒多出几分娇矜。
别的不说,单是这身纤秾有度的架子,比起杨念来就胜上一筹,难怪杨念这就将人看作眼中钉肉中刺了,皮囊再美若没有些心计腕子,只怕这副美貌会反倒成了拖累
宫嬷嬷也是头回与这位安宁郡主打交道,瞧着比想象中更好对付,泛着精光的眯眯眼流露出一丝不屑来,撇嘴道,“郡主可真是宅心仁厚,体贴下人,”咳嗽两声,低了几分又道,“也是奇怪,那念姑娘可病了有些日子了,郡主竟想不起去看一眼呢。”
认秋若不是怀里搀着润夏,瞧着这老刁奴阴阳怪气的模样,恨不得上前给她几个耳刮子,却被自家姑娘以眼神制止,梁淑甯这下笑得更是柔和几分,回道,“多亏宫嬷嬷提醒,可知姐姐身患何病,今日恰想到姐姐院中探望一番呢。”
宫嬷嬷一双眼忙得直转圈,随口搪塞道,“秋燥,”复而重重点头,“正是秋燥,念姑娘火气上冲呢。”之前吃了这样大的瘪,怎能不上火呢。
梁淑甯的眸底渐渐冷淡下来,她这位姐姐确是闲不下来的性子,自己不想寻她的麻烦,她却上赶子来拿自己身边的人开刀,择日不如撞日,这下倒真教她好奇,杨念究竟身患了何种“顽疾”。
此时的杨念正靠在贵妃榻上,额上束着一条玉色蚕丝帕,眉心被她掐中一点红来,既是装病自然要装得像些。方才宫嬷嬷打发了一个婢女提前通传,说是安宁郡主前来探望,这说话的功夫就要到呢。
侧耳听着梁淑甯进了院门,杨念将自己掩在锦褥里头,面上并未上妆,看起来很有一副病西施的态势。
梁淑甯进了里屋,脚步轻缓命一众婢女免于请安,不可惊扰了她这位病中的“娇弱姐姐”。
杨念阖眼假寐,只装作不知有客人来访,偏要将梁淑甯晾上一会儿不可。没想着,这位安宁郡主倒是一声不吭,低头与身旁的丫鬟耳语几句,等那丫鬟出了门去,便静静在旁候着,这一番倒是给足了杨念的面子。
约莫一刻钟,杨念见戏做足了,才“适时”幽幽转醒过来,瞧见梁淑甯正坐在不远处的几案旁,很是讶然而又虚弱地半坐起身来,“郡主殿下何时到的,竟不知将我唤起来,要你们这些下人有何用?”她咳了几声,轻声责难立侍在旁的婢女道。
梁淑甯面上不仅无丝毫不耐烦,对杨念的态度还很是殷勤,“若非今日遇着宫嬷嬷,才得知姐姐病了数日,姐姐还要瞒我到何时?”
杨念心头一凛,倒是被这草包开口占了先机,转而虚弱地笑笑,“也并非什么要命的大病,不过老、毛病罢了。”说完又咳咳几声,仿佛是为自己佐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