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撚青梅 肥柴 2207 字 2022-10-16

一直到上了回府的轿子都再没见到周双白的人影,梁淑仪还是有些担心,掀了轿帘子朝外探看了好几遍,又放心不下问了声,“这哥哥是怎么了?”看身边梁淑甯也恍恍惚惚,总觉得各处都透露着怪异,却摸不清来由,只得先起轿回府去。

梁淑甯的心随着这轿子七上八下一路地颠,她不知道周双白今天唱的是哪出,可却知道先前自己努力攒下的那一丁点儿的好感,这一晚算是败得精光了,指不定再被他厌上了。可转念又想,犯不上吧,他那样一个人,俗话说了宰相肚里能撑船,能真跟她一个小女子过意不去么?只要她安分守己不去招惹他,只怕他酒一醒就权当忘了,就这么着吧,梁淑甯只伸手搓了搓脸,强迫自己别去想了。

只可惜,周双白还真没她想象中的心宽,几乎是连夜拾掇了箱箧天没亮就走了,闻说是随吕鼐先生去了南边谋事。梁淑甯得知这事儿还是第二日晌午了,第一反应是好好的年节里要去外地谋什么事,后来又转念松了口气,走了也是好事,总归这段日子见不着,不用想着再遇怎么解释前日的不快,待他再归府想必这事儿早就云散了。梁淑甯这心里稍有些愧意,却又隐隐带了点庆幸,五味杂陈的。

没过几日,太阳仍是照常升梆子还是照样敲,闲不住的倪若整日邀着梁淑甯诗社雅集的逛玩,从上元那次小宴过后,姊妹俩的感情倒是愈发升温了。倪若什么心事不喜欢掖着瞒着,但是姑娘家也知羞不好明说,暗地里借口朝梁淑甯打听过几次关于她那个冯家表哥的事,梁淑甯心里就有谱了。

只不过,倪家跟冯家地位上有悬殊,大房舅舅又去得早,云榉表哥孤儿寡母地苦撑门面,可不要说他现下白身并撑不起来,就是他同前世一般入了榜,恐怕也入不了倪家老太太的眼。梁淑甯没底,暗自叹了口气,不知道她意外牵起的这段缘分究竟有没有修成正果的可能。

梁淑甯前世不怎么爱出门交际,有也都是成了状元夫人后那些附庸风雅沉闷乏味的茶局小聚,这京城里吃的玩的太多都是她没见过没试过的,倪若又是个爱玩爱闹的,成日里带着梁淑甯不挨家,梁植知道大姑娘攀上了倪家千金反倒高兴,并不加管束。三次五次地,也在快将梁淑甯对那位出门在外“兄长”的那点惦念都消磨光了的时候,出了大事。

与周双白归京的消息一并传来的,还有他身受重伤的噩耗。

人真回府的那日是夜里,三五个仆从抬回来的,听说都是眼生的,却偏偏没人敢过问,朝外报的是大少爷路上遇了沿路打劫的流寇,身上的伤并无大碍。

可梁淑甯不问内情就知那是托辞,竹枝阁被守得密不透风,每晚都有宫中的辇轿停在府外,来人与他诊治。她曾趁着祖母的光同进去探看过一次,居然也让那些不知何处来的仆从挡在了帘外,那些人神情上瞧并不像普通家仆,她趁机偷眼朝内看了一眼,周双白面色白得纸一般,口唇却泛青紫,显然是中毒的迹象。何时那些图财的流寇会选用淬毒的箭矢偷袭?这明显是奔着害人性命来的。

梁淑甯心里彻底乱了,她没想到周双白不过去南边一趟居然能无端遇上这样要命的大事,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是真的难辞其咎,心里也怕这事会带来连串的麻烦,性命之忧她想都不敢想,只当他十天半月后好转起来,开春了若影响了科考,本朝平白缺了这位名臣,只怕她就是那个千古罪人。

祖母跟她一样急,左右从竹枝阁里打听到,哥子去的是湖州。梁淑甯一听,一趔趄坐定在凳子上,回想起前世的事来。大概就是这个年月,京中轰动一时的大事是,太子遇刺,地点正是湖州。而这一世太子无事,伤者竟换成了周双白,梁淑甯一边惊讶于原周双白竟然这样早便与太子何轸结识,另一边又忧虑前世太子中了毒矢一度垂危,宫中御医联手诊治了大半月才有所好转,如今这虎狼之毒落在了周双白身上,更显得凶险万分。

周双白这一躺半个月里,像是自有天意一般,天爷也再难展颜,自打他回府那日就未再出过晴日头,开始断断续续只飘盐粒子,半个月下来愈积愈厚愈演愈烈,到了这日鹅毛大雪刹不住闸一般际天而来。

病中之人高烧难退,入府诊治的太医由一天一次改成了日夜看守,各个捻着银须眉头紧锁,想必伤情很是棘手。病榻上的人显然是烧糊涂了,嘴里竟也开始胡乱呓语,状况几近直转而下……

这雪罔顾其他毫不节制,只恨不能下漏了天去,可叹年年岁岁风伴雪,却教人辨不清今夕何夕。

门房小厮耳朵冻得通红,手脚倒很利索左右竹篾帚一扫,两头便起了厚厚一叠,朝着赶轿的焦二哥问,呵出一口白气,“今日这样天气,相爷还要入宫去?”

焦二正忙着给马蹄子套防滑的铁链,只点点头,自家主子身居右相,为人宽厚仁义允他承了父亲这赶轿的职衔,自打少年天子登基以来主子又兼了辅丞,说一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恐怕都算谦的,只是这样的冬日里咳疾该又重了,他想不通相爷何必非要今日入这一趟宫去,转念又一想,心叹也难怪,父亲从前跟他交代过的,二月初三是夫人的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