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尧捏了捏额角,他不是第一次陷入回忆,但是这次的画面带给他的冲击力太大,他有些缓不过来。
“你想起了什么?”许泽恩单膝跪在沙发前,靳尧坐起身的时候,他就仰着头担忧地看他,“你可以告诉我,我能给你解释。”
靳尧伸出自己的手掌,明亮的灯光下,他的掌心边缘厚实的茧泛着暗朴的颜色,但是他的指腹却很平滑,明明他记得那个人食指压在扳机上的时候,指腹坚硬,那是经常用枪才能磨出来的茧。
是幻觉吧?那个不会是他,那铺天盖地的黑雾,那浓稠腥臭的鲜血,那天崩地裂的枪炮声,那飞舞在半空中的残肢断臂,那大朵大朵从人的身体上绽裂而出如同罂粟般艳丽的花……这和平年代的,哪里会有那样的地方?
但是靳尧只觉得有陌生的惊惧蹿过脊背,心头滑过森寒的冷意,那太真实了,鲜血和死亡,硝烟和仇恨,还有那个孩子尚带着稚气的不甘愤恨的眼睛——
他想得太出神,完全没意识到许泽恩把他的双手合拢在掌心,靳尧的手太冷了,许泽恩握着都觉得心惊胆寒:“靳尧?靳尧?”
“别叫了,”靳尧烦躁地抽回手,搓了搓脸,“叫魂啊!活着呢!”
顾擎担忧地说:“你的脸色很难看,不然就先在我这里休息吧,有什么明天再说。”
“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许泽恩哪里会把靳尧留在这里,“我看顾先生这里,实在不是很方便,刚才如果不是我上来,靳尧这个样子,顾先生能怎么办?”
顾擎被噎得说不出话,靳尧抬头看他:“顾哥,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顾擎温声道,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就先去休息吧。”他现在手臂伤着,确实没有办法照顾靳尧。
“那我等你睡了再走。”靳尧站起来。
“别管我了,我只是一只手臂不方便,又不是残废了,”顾擎笑了笑,靳尧的脸色掩饰不住的苍白疲惫,他用完好的那只手臂揽住靳尧的肩膀,“照顾好自己,恩?”
靳尧点点头,顺从又温和的模样就像是烧得通红的钢针一下一下戳刺着许泽恩的眼。
许泽恩按捺着心口的绞痛走到电梯那里,墙壁分开,银白的空间矗立在面前,许泽恩走进去,等待着靳尧。
靳尧还在叮嘱着顾擎伤口别碰水,吃完药就睡觉,什么事情都别做等着自己明早过来,一副依依话别的模样,许泽恩就那么看着,目光里面无波无澜,然而他心里早已被一把刀破为两半,一半被倾倒进呼啦啦的冰块,凉得他锥心刺骨,一半被浇满火·热热的滚油,烫得他皮焦肉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