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士子闻言大惊:“魏先生,你怎么……”明明魏讽将此事告诉他们时,说此举既不为汉家也不叛曹氏,只为了天下百姓,怎么到如今,魏讽竟会出此言?!
“就算我们不为汉室,你们以为,曹丕还会放过我们吗?!”魏讽目光向后一扫,冰冷道,“看看里衡的下场!与其横死在此,不如为汉室一搏,亦不免忠臣之名!”
士子们面面相觑,显得格外犹豫。过了一会儿,一些人和魏讽一样跪了下来,而另一些人,比如像王洵这般与曹氏亲近之人,犹是不敢苟同:“世子仁厚,与我等的父族也多有往来,我们又不是真要谋反,怎么会轻易杀了我们?”
听了这话,一些跪下去的人又站了起来。魏讽盯着王洵,眼中杀光乍现。
不能留!等陈祎杀了曹节,这些不听他话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刘协怔怔地看着跪在他面前满地的人:“汉室……又是汉室……”他喃喃自语,半响,忽是猛得把头冠往地上一摔,“狗屁的汉室!”
魏讽面色煞白,痛心疾首高呼道:“陛下你怎可这样说,列祖列宗——”
“列祖列宗选定的皇帝是阿兄!是刘辩!我这个皇帝,本就是你们所谓的国贼董卓立的,依照你们那套道理,我照样名不正言不顺!你们要匡扶汉室也罢,想当中兴名臣也好,自己做去!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总是逼我……”
他踉跄地退后几步,眼前的场面,他实在太熟悉了,当年在雒阳如此,在许都如此,董承是如此,伏寿也是如此。他意料之外的被推上皇位,意料之外的被别人写好了人生,他苦心经营、汲汲半生去承担那份根本没容得他选择的责任,每当他想为自己而活时,就会有无数的人告诉他不能对不起那些已经牺牲的人。
可“汉室”二字,真的那么重要吗?值得将军战死,忠臣伏尸,天下生灵涂炭吗?他已经两次失去心爱之人,难道这么多年之后,他还是无法逃脱这诅咒一般的枷锁吗?
够了,真的够了。
“陈祎,魏讽,以及诸位士子、将士,今日在这里,我刘协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于私,曹节是我的妻子,我理当敬她、爱她、护她。她若有一丝一毫的闪失,我纵不能手刃贼人,也必自戕于后,死亦同穴。”他淡淡的望着众人,在魏讽要开口前,又道,“而于公,天下本已无战事,全因‘汉室’二字才又掀起纷争。高祖斩白蛇,灭暴秦,建汉室,本为救黎民于水火,若今日反倒让百姓为汉室受难,倒不如不要这汉室。朕为皇帝,只为救人,不为杀人,言尽于此,诸君自决!”
在刘协话音落下的一刻,陈祎忽觉后腰一冷,本能的向后一转,堪堪躲过一柄短匕。他虽是未伤,但这一动作却使他放松了对曹节的挟持,右腕猛是一痛,待反应过来时,曹节已被人护着退出到三丈开外。
见苍术成功将曹节救下,刘协暗舒一口气。不枉他佯作气怒至极吸引走众人的注意力,苍术才能顺利得手。
然而,纵使现在救下了曹节,他们还得面对陈祎统领的宫卫。他们这边,仅苍术一人武艺好一些,却最多也不过以一当十。眼下,仍是困局。
却未想到,陈祎见苍术救下曹节,竟毫不紧张。他揉着发痛的手腕,向刘协跪地道:“臣为引出奸贼,也为保皇后殿下万全,方才出此下策。多有得罪,还请陛下、殿下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