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担心,一年时间,我早把府里清干净了。”解释了一句,张春华又急切地将话题扯回原点,“我给你寄的信你收到了吗?信中是说……”
“进屋再说。”司马懿冷冷的打断了张春华的话,而后径直向前走去。
张春华眸中闪过一丝怒色,却也只能耐着性子,跟着司马懿回到屋中,又将屋中的仆人都打发了出去,将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之后,才又问道:“司马大少爷,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快告诉我,曹丕现在对你,可是彻底放心了?”
曹丕与司马懿一开始的合作是因为曹昂之死,曹丕希望借助司马懿的力量杀掉张绣,司马懿则是想早早与这位曹操的嫡长子结交,为将来谋权铺路。那时,曹丕与司马懿都太过年少,虽已胜过不少同龄人,可一遇到与自己相似的同类,就会如同本能般迫不及待地将内心的与算计□□裸的表露给对方,结果达成的合作,也只会是一场基于利益的交易。
张春华知晓这段过往后,十分的不以为然。司马懿既然是要凭借曹丕实现自己的野心,就绝不应该从一开始就大张旗鼓地把利用之意表露出来,哪怕是装,也应当装出个志趣相投、倾心相交的样子,在得到曹丕真正的信任与情意之后,再潜移默化的利用他为自己铺路。不过好在在她了解曹丕的性格之后,迅速的帮司马懿想出了改变这种处境的对策:
“这次南下就是最好的机会。战场上刀剑无眼,险象环生,只要你在曹丕身处危险时以命相救,我相信他一定会对你大为改观,如果时机抓得好的话,或许只需要这一次,你就可以如愿得到他全部的信任了。”至于司马懿以命相救会不会真的丢了性命,却不在张春华的考虑之内。倘若司马懿连这点运气都没有,那只能说明她这个赌注下的太差了,早点结束,反倒可以早点止损。
司马懿照做了。因为他比张春华更了解曹丕真正的性情。曹丕此人,看上去好像精于谋算、城府极深,实则心思细腻、极重感情,明明知晓自古多是君使臣臣欺君的尔虞我诈,却还在心底暗暗奢求着有人与他推心置腹,白首同归。所以当孙策打到营前,他果断抓住时机,上前替曹丕挡下那一剑。而在那之后曹丕对他态度巨大的改变,已然证明,这一局,他的确赌对了。
可……
司马懿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日的场景。他救曹丕,是算计,是笃定了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被孙策俘虏,是利弊权衡之后明智的选择,可曹丕当时折回来,却又是因为什么?之后被孙策打的遍体鳞伤还要护在他的帐前,又是因为什么?
当他看到曹丕遍体鳞伤,还要强撑起身,挥剑冲向他根本不可能战胜的敌人时,胸口的震动,又是什么?
每每想到这里,他便不敢再想下去了。他怕再深究下去,这局的输赢就要改变了。
所以,张春华的信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所以,现在张春华当面问起,他除了沉默实在无话可说。
“喂。”张春华看着司马懿阴晴不定的面容,心头蒙上一丝阴霾,“莫非……不是你驾驭住了他,而是他控制住了你?”
司马懿呷了一口茶,不语。
张春华面色彻底沉了下来:“司马仲达,我劝你最好认清楚现实。眼下这个局势,最多三五年曹操一定会把那个小皇帝赶下台自己当皇帝,只要你辅佐得力,曹丕成为太子,再成为将来的皇帝都十拿九稳。但如果是你被什么君臣相交的鬼话蛊惑,到时候就算你在他登基之日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也迟早会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臣主之间,非兄弟之亲。劫杀之功,制万乘而享大利,则群臣孰非阳虎?韩非你读的比我还熟,你固不可如像阳虎那么愚蠢,但绝不可忘了君臣之间,利字为上。将来……”
“不会。”司马懿将茶杯扣到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懿记性很好,不劳夫人提醒。将来,无论是谁,胆敢与懿为敌,懿都会夷其三族,绝不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