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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书雁是真真厉害,这不假,但是“蚁多咬死象”的这个道理杜云歌还是懂的。再者,人的能力是有上限的,等到了某种只有极少数的高手才能触及的门槛之后,日后就很难再有大的进益了,除非有什么只有话本子里才会有的“修为深厚的老前辈突传功一甲子”这样的奇遇,或者干脆就用极为罕见的天地至宝给生生地把这个门槛堆过去,否则的话,这个人的顶峰就在这里了,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武学境界不往下落就已经很是难得了,要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是难上加难、希望渺茫。

然而眼下站在杜云歌灵堂里的薛书雁却显然已经迈过了那个相当难以跨越的门槛。如果说之前杜云歌认识的那个薛书雁的武功境界还能被感知出来、在外人的眼里还宛如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的话,那么眼下的这个薛副门主的武功境界,便只有“深不可测”四个字能够形容了,冰冷又带着隐隐的绝望和疯狂的气息像极了寸草不生的万里荒芜冰原。

薛书雁终于对何蓁蓁的话做出反应了,只见她收刀入鞘,只是将整把刀往前一送,真气激荡之下竟然卷起了一阵力道雄厚的疾风,直直地就冲着何蓁蓁去了。何蓁蓁侧身一避,好容易险险让开了那道疾风,骤然感知到了薛书雁实力大涨的她惊疑不定地看着薛书雁:

“薛副门主——为了这么个傻姑娘,你就要拼上一条命,你难不成真疯了?!也真难为乌扎卡族的圣女受得了你!”

薛书雁根本就没拿正眼看她,只是抬起了刀,指向门外,冷声道:

“在云歌面前,我不开杀戒,免得脏了她的路。滚出去,我有话要对我的师妹说。”

“何家庄庄主何蓁蓁,你可听好了,待我与云歌道别完毕之时,就是你的死期。”

何蓁蓁缓缓地后退了几步,鬓边一滴冷汗缓缓地落了下来:“薛副门主好大口气,我倒要看看你走火入魔、强弩之末,能撑得到几时!”

狠话是要放的,认怂也是要认得及时的,装完逼不赶紧跑,还要等着薛书雁真的追上来砍人么?何蓁蓁放下这句空有架势的大话之后就脚底抹了油似的一溜烟跑开了,论起识时务和逃命来还真没多少人能够和这位年轻的何家庄庄主媲美。

不过薛书雁也没有去继续追击的意思。她在看着何蓁蓁逃命也似的从灵堂里窜了出去之后,便松下了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怔怔地看了那个崭新的、漆面还亮得很的牌位半晌,猛然身体前倾,将手中的长刀重重地顿在地上,随即咳了一口血出来。

那口血的色泽鲜红到了近乎不祥而惨烈的地步,杜云歌恰恰在白天看书的时候,看过对这种情形的描述,看来平生以作恶为乐、说不出半句实话的何蓁蓁这次还真的有一件事说对了:

薛书雁走火入魔了。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薛书雁的武功大成也就可以很好地说通了。走火入魔之人多半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武功尽失、经脉尽断,变成一个废人,但是如果是修为已经高到了薛书雁这个地步的人的话,那么在武功尽失之前便会先武功大涨到无人能敌的地步,就是不知道薛书雁的走火入魔是她自己主动入魔的,还是在力竭之下被何蓁蓁设的重重关卡给逼的真气行岔的了。

杜云歌看着那口艳红的鲜血,只觉得心头大恸,也不管自己现在在梦里是个完全没有形体、别人更看不见听不见的鬼魂了,一叠声地哽咽着哀求薛书雁道:

“师姐!薛师姐你快理顺真气,速速离去吧,不要和何蓁蓁缠斗!眼下当务之急是保重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苦在这个关头上和这种人计较——薛师姐!你赶紧走啊!”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上辈子真是太不争气了,想来世间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一等一的好人,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以德报德的,更不是你付出了满腔的爱意,就能将那些心里全都是毒水和冰块的家伙给捂热的:

“我识人不明,蒙受何蓁蓁花言巧语的蒙蔽,今次落得死无全尸,也是我自己活该,我自己认了,师姐你能在塞外为我焚香默哀我也就很知足了,何苦还要来为我这么不争气的人讨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