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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闷雷轰隆隆将昏暗的天劈开一个窟窿,绵延了上千里的云彩懒懒地飘去不远,又慢悠悠地聚拢回来。
将汴梁的天遮盖成一块密不透风的板。
朝臣们走出紫鸾殿,互相交换近日有意思的新事。一个干瘦的老头拉住李徵,及时阻止了他扬长而去。
“近日李大人深受太后娘娘喜爱啊,想必不日便又会升迁 。”老头双手握拳,“恭喜恭喜。”
李徵:“谢谢,应得的。”
老头:“……”
他脸色僵了一会,到底不敢发作,企图另找话题,搭上这位红人的线。
“李大人真幽默。”老头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但文宣门的那位,可就不省心咯。”
李徵动作一顿:“怎么说?”
“ 。前些日子他刚忤逆了太后娘娘,于是被罚了软禁,听说连炭火都不能送进去。这大冷天的,文宣门又在处在穿堂的风口,没点炭火怎么受得住哦。”
李徵笑了笑:“那不知这事与大人您何干呢?”
老头:“……”
一次被驳,二次被堵,饶是他再想巴结,也要顾念自己的自尊。于是他干笑两声,转过身便冷脸离去。
李徵在站立了片刻。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微弱的潮气,湿哒哒地落在他发冠上。他静默良久,不知想了什么,终是顺着丹陛旁的阶梯缓缓离去。
前几天刚下了场雨 冬日的雨总归是不够多的,老天捏着鼻子,滴滴答答半死不活地掉下来几颗,便吝啬地捂住了眼。
皇宫的文宣门之后,院落门大开,风声呼啸。一个人影身形摇晃,骨节分明的手捏在门框上,青筋偶有凸起。
他正在艰难地,缓慢地试图自己站起来。
这双腿,已经许久没有尝试过他该有的用处了。
正如一株植物枯寂许多年,也难逃走向生命的尽头。青竹正打完水从院门外走进来 他们住的地方简陋潦草,要什么没什么,冬日寒冷且干燥,青竹想着拿柴火烧点水,拿给他家先生取暖。
怎奈一进门就看见这幅状况。
他登时心惊肉跳,哐当一声将木桶扔开,上前就要去扶。
“不准动。”萧陵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青竹步伐一滞,真的不敢再动了。
然而动作止住,那颗跳动的心始终在牵肠挂肚。青竹不敢眨眼,就连呼吸都微不可闻,生怕自己的言行举止影响到萧陵。
只是到底是徒劳。
萧陵双腿早已不再有力,在即将摔倒之际,他蓦然抬手,五指一收,挂在墙上的剑便飞入他的手中,作为支撑的拐杖。
“剑柄积灰了。”萧陵坐回轮椅之中,将剑扔开后,细细擦拭指尖,“扔了吧。”
青竹:“先生……”
“要我说第二遍?”
青竹忍住眼泪:“……是。”
他捡起长剑,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是止不住。但他也不敢哭出声,只好转身任眼里砸到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