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相恋四年零二十二天,有史以来第一次争吵,决绝又狠戾,没有人回头。
郁唯祎曾坚定地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会在一起。
他们熬过了万里迢迢的四年异国恋,父母古板守旧的思维没让她想过放弃,家境悬殊的巨大沟壑没让她想过退缩,可就在他们终于能够每天醒来都可以拥抱对方的时候,她亲手推开了他。
蒋熠说得对,她别后悔。
她终生都将活在无穷无尽的后悔之中,却绝不能回头,她身上背负着沉重的足以压垮整个家庭的债务,驱使着她只能闷头向前。
那天晚上,郁唯祎把家人安顿好后,跑向后山,万籁俱寂的深夜月光清亮,恍若少年看向她时温柔的眸光,她沿着没有尽头的田野疯狂奔跑,自由的风飞驰过她脚下,她想起少年,眼泪大滴大滴地湮没在夜空。
黏湿的汗水贴在她身上,衣衫尽湿,呼吸早已变得刺痛,吸进肺里,铁锈味的血腥,她不知自己跑了多久,仿佛不知疲倦,机械地要榨干自己身体的每一滴鲜血,泪水糊湿了她睫毛,又沿着她脸颊流下,渗入咬出血渍的薄唇。
到最后,分不清嘴里的苦涩,到底是血还是泪。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郁唯祎开始失眠。
真正的失眠。
她可以从早到晚手脚不停地麻利干活,一个人洗衣做饭照顾日渐奄奄的曾慧玲和性情大变喜怒无常的郁国伟,她甚至还能抽出时间一并照顾无人搭理的奶奶,她身体极度透支精神却持续亢奋,她感觉不到饿也没有吃饭的欲望,她睡不着,也不想睡。
她自虐地享受着牺牲睡眠多出的时间疯狂工作,仿佛这样就不会再想起蒋熠,时间的确是最好的良药,教她除了失控的梦境外几乎都不会再在清醒时想念他,时间也同样带给她丰厚的酬劳和一身只有自己知晓的病痛,她不在乎,也不在意,当她一个接一个地送走自己身边的亲人,她已经清醒地意识到上天和她开了多么大的玩笑,用俗世的目光逼她用自己的爱情做交换,然后又残忍地夺走她所剩无几的亲情。
她甚至偶尔病态地想,不如去死。
外表正常的郁唯祎就像一只看似完好无损的苹果,其实内里早已腐烂——从蒋熠离开她的那天,她就活成了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她还活着,却并不比死了幸福。
赚钱,汇入蒋熠的账号,是支撑郁唯祎那段时间活下去的唯一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