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帝倒是聪明,将顾言给自己做伴读的事情,化为了是先帝昏庸无道。
顾言静默一瞬,答道:“是,请皇上允奴才下去更衣。”
“不必了。”顺天帝闭上了眼睛:“就穿这个,来段游园惊梦吧。”
变故突然,吕公公有些慌张望向顾言,顾言却无比冷静地对他点点头,随后走到了舞台中央。
在众多如芒刺骨的眼神中,他依旧转过头,对霏微安抚一笑。
顾言无比庆幸,幸好那晚,他将自己的不堪都剖白给了她。
虽然此刻,他依旧如坠深井,可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立定,抬手,身边仿若豺狼虎豹环饲,中间立着个穿着宫装的娇小姐,一转身,细看眉眼是个男儿郎,偏那嗓子如水似柔,又透着几分不甘与抵抗,唱着娇小姐的春闺□□,用旖旎的小调无力抵抗着众人的嗤笑。
他穿着最普通的蓝色宫袍,未戴冠帽,梳着最简单的发髻,面不施粉,唇不点绛,明明这一身配着那唱词有几分滑稽,霏微却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如春线,停半响,整花钿”
纵使旁人笑你,嘲你,厌你,挪开眼睛不看你。
“可知我一生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是羞花闭月花愁颤”
江霏微盯着他消瘦的背影,江南的吴侬软语仿佛将这身子都柔了三分,别人嫌他是钟鼓戏子,卑贱如泥,又怕他曾经手段,翻手覆雨。
今日皇上一言,明日整个朝堂都会风闻,这个刑余之人,东厂提督,也不过曾是个在天子脚下男扮女相,唱些淫词艳曲,足够他们讲些于国乃祸的说辞。
曾经只在帝王面前显露的不堪,都将随着这小小的一折戏,将他所有想遮掩的隐秘拉到阳光下,反复煎熬,为人议论,为人嘲笑,被人多踩两脚。
偏偏在这摧枯拉朽中,顾言仍能感受到那赤诚的目光,仿佛能为他劈开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