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意识地轻轻点了点头。我的精神状态,已经无法允许我更多的思考。
第二天晚上,陆曾翰说要带我去个地方。他开车带我又走着小路回到了南城,到了我的诊所。已经是晚上九点,他把诊所的门打开,巡查了一番,里面空无一人。他把门反锁了,把我带到了里面。
自从春节后,一直是各种事情,我也没怎么好好来上班,基本快荒废了。屋里到处都是灰尘。陆曾翰带我到里面的那间催眠室,那里的展板布局,当初我就觉得很精妙专业,只是一直也没有需要催眠的来访者,没想到第一个用上的,反倒是我这个心理治疗师。
陆曾翰把房间的门也关好,打开了灯,灯光很昏暗,便于催眠。他看着我道:“你要是信我,就把你的记忆都交给我,我来帮你做催眠。”
催眠是治疗人格分裂的有效方法之一,陆曾翰是要治疗我还是引出“她”?可是这种方法只适于主副人格不相通的情况下,引出两个人格和解,可我和“她”早已熟知了彼此,这种方法能管用吗?我看着陆曾翰,再次恍惚了。除了姐姐,如果我不相信这个男人,我还能信谁呢?
我顺从地坐到了椅子上。陆曾翰换了下灯光,展板在灯光的映射下,明暗交织,让我有些昏沉。灯光越来越暗,我几乎混混欲睡。眼前一个小小的展板上,缓缓出现了一幅幅画面,我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我童年的家。
那个北方的城市,我和姐姐,每到冬天,都从矮矮的房顶上掰下冰锤子,一边玩,一边吃,笑得如两只欢脱的小鹿。爸爸喜欢把我扛在肩上,听我大呼小叫,妈妈喜欢温柔地对着我笑,姐姐喜欢去哪都带着我这个跟屁虫。而我喜欢抠着爸爸帽子上的警徽玩,喜欢窝在妈妈怀里听故事,喜欢跟在姐姐屁股后面,两个人手拉手背着画板去学画。
直到有一天,爸爸出差了,妈妈说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们很久都没见过爸爸了。一年后,爸爸的同事来到家里,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后来妈妈哭了,带着我和姐姐,我生平第一次坐了飞机,到了一个很热的地方。在一个冰冷的房间里,我看到了身上盖着白布的爸爸,他们把白布掀开,我看到了爸爸已经变黑的脸。姐姐大哭着把白布扯了下去,我看到了他的身体上斑驳的伤痕,一条条像枯树藤一样。妈妈顿时就昏了过去。姐姐哭喊着:“谁干的?谁杀了我爸爸?”没人回答我们。
几天后,妈妈含着泪,抱了一个坛子,带着我和姐姐回到了老家。妈妈不再有笑容,她经常很早出去,很晚回来,一脸的疲惫和不甘,除了眼泪,还是眼泪。一个月后,妈妈从我们老家最高的楼顶跳了下来。
满地的血,在我的脑海里炸开,我大声喊着,叫着。
这段故事,在我的脑海里尘封了多久?此刻,却血淋淋地从我的身上剥皮一般掀了开来。我想从这可怕的梦境里醒来,恰在这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道亮光,我顺着这道亮光,连滚带爬地从老家的画幅里钻了出来。
这是一次痛彻心扉的催眠,等我醒来,我已经是泪流满面,而陆曾翰看着我在沉思。我擦了擦脸上的泪,缓缓问道:“我都说了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