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她而言,眼前的人,终究是很陌生的。
——现在的她记忆全无,外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令她升起戒备。
见状,陆时琛默不作声地挑了下眉,坐到一旁的黄花梨镶嵌螺钿方桌前。
于是他们两人之间,便空出了大半个屋子的距离。
陆时琛并没有先开口的打算,他提起桌上的紫砂壶,壶嘴倾斜,缓缓地将茶水注入杯盏。
流水声潺潺,既打破了屋内的沉默,又添了几丝难言的尴尬。
褚宁攥紧身下茵褥,怯怯唤了声:“郎君……”
昨日,她的嗓音被高热烧得有些嘶哑,如今吃过药,恢复了许多,眼下的这一声轻唤,既娇且柔。
陆时琛晃了晃手中的杯盏,低低嗤笑。
记忆可以失去,但本能的反应,却是刻在骨子里,如何都不会忘记的。
看来,这褚氏,还真是对他惧怕得很呐。
陆时琛抿了口茶,入口的凉意令他失了些耐性。
“你可以唤我裴珩。”他说。
用裴珩这个名字,倒也不算骗她。
永和八年,少年的陆时琛踔厉风发,不愿受陆家的荫封,便冠以裴珩的姓名,拜入当世第一鸿儒,云隐山人的门下。
求学的两年间,他一直被唤作裴珩。
如今返回长安,秘密行事,用的也是白衣书生裴珩的身份。
裴珩,也确是他本人无误。
“裴珩……”褚宁默念着这个名字,余韵留在齿间,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
顿了顿,她问:“我听你之前,叫我褚宁,所以我的名字……是楚凝吗?”
陆时琛垂眸,把玩着手中的杯盏,闻言,略一颔首。
“那我以前,是个绣娘吗?”她又问。
他的动作一顿,“为何这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