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复又抬头,目光之中带了忧愁之色:“时语,你我历经生死,被人逼迫上绝路,如今终有生机,我不想再让你受半分的委屈,更不想再让你与我分离哪怕片刻。唯有宣诏令,招你入三道门中,为我夫婿,远离纷乱繁杂的朝局,才能日日这样看着,守着。可若要入三道门,便要卸甲不再入朝中,不再为公爵,你……”她说话间,贴的沈羽更紧,满眼的期待与担忧,半晌才终究又问道:“你可……愿意舍下你泽阳一族。留在这里,陪我?”
沈羽怜惜的看着桑洛面上那略显担忧的神色,便是心中一紧,当下明了桑洛为何如此,她担心,担心自己若入朝中,迟早一日会成为他人用来非议桑洛的活靶子。又担心自己会因着族中事,不答应卸下责任,留在三道门中。就因着这件事儿,桑洛回程中的半个月,一直心事重重,不与言说。
沈羽看着如此的桑洛,觉得心疼的厉害。桑洛惯了心思缜密忧虑深重,更惯了将所有的心事放在心里,不与自己言明,不让自己烦恼。想及此,她又觉得愧疚,当日临城一役,蓝盛给她的那一封信中的内容犹在脑中,桑洛便是如此,将所有的事儿都替自己想着,恨不能把所有的危险与伤害都替自己挡住。而她沈羽,纵有退敌之计,统兵之能,却实在也学不会如何在这纷乱繁杂,人心叵测的朝局之中左右周旋,眼下,她能为桑洛做的却是真的少之又少。
她如此想着,便重重的叹了口气。
可她这叹气不答,却让桑洛心中更是担忧,便是呼吸都变的急促起来。却瞧着沈羽的目光深邃,听得她开口只道:“我本想着,待登王大典之后,回返泽阳,重整族军……”
她话未说完,桑洛却摇头打断:“我不须你做这些事儿,朝中之事,我自然会有安排……”
沈羽抬手轻轻放在桑洛唇边:“我知洛儿运筹帷幄,掌控时局。我之能力,微乎其微。只是想为洛儿在朝中再添些帮助,如此,既有大宛,又有泽阳,加之穆公,朝中旁人,再不敢说些什么,洛儿要做什么,也会顺手的多……”她说着,但见桑洛眼眶忽的红了,心思一晃,复又言道:“洛儿做了许多的事儿,都将我护着。当日在临城如此,今日在皇城,亦是如此。”
“你既知道,为何……”桑洛嘴唇微微发了抖,抬手抓住沈羽放在她唇畔的手,紧紧捏着:“为何……”
沈羽柔声言道:“洛儿想护着我,我也想护着洛儿。此前,我总是想着如何才能帮着洛儿在朝中立足,却忘了国中祖制,洛儿已然推翻祖制,为国中女帝,不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视祖制,再被诟病。我若在朝中,这三道门便会始终横亘在你我之间,此事,是我想的不周。方才听你所言,我却忽的想明白了,”她说着,微微一笑:“只要能护着洛儿,时语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桑洛愣了愣,颇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只道:“时语……是……答应了?”
沈羽笑道:“我本就不该是泽阳之公,女扮男装,承袭公位,也是为了驱逐中州大羿,保我舒余。如今心愿已了,一个公位,又有何舍不得的。况当日我往寒囿寻你,早就抛去所有,只为洛儿一人。你我连生死都跨过来了,我又怎会在此时此地,留你一人在这三道门中,让我二人都忍这相思之苦?”
桑洛听她所言,那悬着的一颗心终究归了位,却又因着安下心,解了这半月之中的烦闷而落了泪。慌得沈羽急忙想要替她擦泪,却是一手被她枕着,一手又被她死死攥着,只得凑过去在她面上轻点,将那泪轻轻吻了去,心中闷闷发着疼:“我答应过洛儿,一直守着你。怎的还会不守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