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完之后,便就瞧着穆及桅,等他答复。可穆及桅却转而看向远处,在飞雪之中伫立许久一言不发,耳边只得呼呼风雪与将士操练之声,时候越久,沈羽的心中就越是烦乱焦躁,却又在她开口欲言之时,穆及桅轻哼了一声,转而一笑,方才那略显混浊迷糊的目光如今变得犀利清明,直视沈羽低声说道:“你既问及此事,那我也便就说说。在我看来,羽之担忧,并非因着军国之事,却是因着心中恐惧害怕。”
沈羽眉目一晃,如同被猜中了心事一般面容微微抽动两下,复又苦笑不语。
穆及桅却又道:“这恐惧害怕,我猜着,一是因为吾王的行事作风与你心中所想大相径庭,二么……”他移开目光,轻叹一声:“是因着公主对你青眼有加。”
“穆公……”沈羽听得公主二字,心头便突突地跳,急忙开口欲言,穆及桅却并未理会,接着说道:“吾王之心,没人猜得准,莫说是你,便是我,都觉惶然可怕。可公主之事,我在军中却听过些许传言,鹿原一战,公主受了重伤。狼首日夜守在公主的马车之中不曾离去。”他说着,转头面容微沉的看着沈羽,目光交杂着复杂的情绪:“我早就同你讲过,有些事儿,你知我知陆将知,可公主与旁人并不知。你可知,一男一女在马车之中,会引得多少侧目?我知羽心思善良,待她如好友。可此事,你却真是做的过了。倘若有一日不可收拾,”穆及桅频频摇头:“那可如何是好。”
沈羽静静听着,穆及桅的最后一句,声音沉重忧虑尽显,随着这沉重的声音,她的心也是重重一沉。可穆及桅却有一句说的不对,她以往待桑洛如好友,可现下,却绝非是好友这般简单。
“吾王如今已立王储,王子卓也在昨日往南疆而去。到了十二月,咱们的公主,便要十八岁了。”穆及桅幽幽说道:“十八岁,便也该寻个夫婿了。”他定定的看着沈羽:“如今王子亦成了太子,公主与王子亦兄妹情深,吾王为保太子根基稳固,定会给她寻个日后有大成之人做夫婿。此人,放眼如今朝中,若不是你,怕也只有孟独了。”
“孟独……”沈羽眉目紧皱,胸口憋闷,“他……”
“孟独此人你我都见识过,手腕凌厉狠绝,可他的龙弩卫势如破竹,且只听吾王令从未懈怠。如今年过三十还未娶妻,”穆及桅叹了口气:“可若真是如此,倒是可惜了公主。”旋即又笑:“若你兄长沈泽未死,想来,倒也真是个绝佳人选。昔日,吾王也对他甚是喜爱,甚至还玩笑中与你父提过此事,可惜……”
沈羽越听心中越乱,又听得兄长的名字,这烦乱之中又添上一笔浓重的愁绪,若非战乱若此,桑洛,竟可能是她家嫂。孟独,孟独那样的人,又怎么配得上公主,又哪里及得上自己兄长之万一?如今她对桑洛动情,还如何能对眼下形势冷静分析?
但即便是她心中万分难过不情愿,又能如何?莫不真的要耽误公主一生,她才安心?
许久,沈羽沉重的握了握拳,轻声问道:“穆公,可有法子帮我?”
“帮你?”穆及桅沉吟片刻,将以往提过的话又提起来:“我帮不了你,现下帮得了你的,怕只有离儿了。”他看着沈羽的面上已然染了霜色,沉声又道:“离儿过几日便十四岁了,你或可以她还年幼为由,再拖个两三年。只盼着两三年后,战火平息,可解甲归田,那便最好。”
“解甲归田,”沈羽自嘲一笑:“穆公昔日还说羽是将才,要卸下这身甲胄,怕是难了。如今,怎的又提起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