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不断重复这几个问题——
张延卿真的有藏宝图,还是新得的。
而且张延卿真的是酒类老饕,很符合2614给她的线索。
如此反复核对多次,奚曦就开始想脱马甲了。
但是,马甲披久了,直接脱了似乎会把本就混乱的局势搅得更混。
——奚曦披马甲的原因也很简单。
按照她想要寻找线索的逻辑,听夏老师的话,无疑是最简单的。
但当时的问题在于,奚曦并不能确定,张老师就真的是她要照的那个人。
如果是还好,如果不是,那她岂不是既没有达成自己的目标,也耽误了人家两位老朋友叙旧?毕竟,有没有外人在,老朋友聊天的状态还是有些区别的。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她果然还是不好意思做。
那么现在,她该怎么再达成自己的目的呢?
奚曦边想,边不断往两位聊得酣畅的老先生身上瞟。
张老师可真是位爱酒的,即使那小酒盅早就空了,夏老师也毫无给他添杯的意思,他的眼睛依旧不断在往那小酒盅上看,还时不时舔一舔嘴唇,仿佛在回忆刚才美酒之味。
须臾之间,奚曦脑门上弹出一个明晃晃的灯泡。
真是傻了,她明明有杀手锏的啊——她的酒深得夏老师喜欢。
这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饭毕,奚曦掐着指肚,思考整件事的流程,应该从哪里做切入点之类。
她喃喃自语:“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既不突兀又合乎逻辑呢?”
正当她陷入沉思时,两位老先生来到她面前。
看模样,两位老先生都有话要说。
奚曦愣了一下。
接着,她更愣了——
张延卿:“小奚同志,刚才,实在是抱歉。”
奚曦:?
张延卿:“小奚同志,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没看出来,你才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师父’。”
奚曦:???
张延卿:“你别怪老夏,是我逼他说的。我实在太馋那酒,就变着法问他,这酒到底是谁酿的,他师父到底是谁。结果……没想到是你。”
奚曦:哦豁,原来如此。
奚曦:我还以为我在无意中修炼成功了心想事成大法。
奚曦连连摆手:“没事,这事儿确实是我有问题,我手下没分寸。”
张延卿借坡下驴:“那,我能跟你讨个补偿,去你店里再喝点酒吗?”
奚曦:??
奚曦:张老师,您这就得寸进尺了属于是。
——她给夏老师带来这酒,都是佳酿,完全不是她店里普普通通出售的酿制酒。库存几乎就是那九牛之一毛,沧海之一粟。
不过……谁让张老师现在正拿捏着她的重要线索呢。
奚曦故作为难,但还是没推脱两,就同意了。
——你以为你算计了我,但你一定想不到,其实是我特意算计着你在算计我(x)。
没错,奚曦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等张老师真的过去了,她会先表现得十分吝啬,最后在张老师的软磨硬泡下,“不得已”搬出她所有的佳酿给张老师喝,最后让张老师本人不好意思,再提出她这个索要藏宝图的无理要求。
嗯,十分完美的计划!
思索间,几人抵达鱼羹餐馆总店。
刚下车,奚曦的手机响起来,是当天值班的店员。
“怎么了?”
“老板,你现在方便回来吗?有个家伙,特别蛮横无理,正在踢馆咱们店,说话特别难听,咱们的顾客都不爱搭理他,他还滋哇儿乱叫。而且他体型比较健壮,我们几个拿他没办法。”
“原因呢?是喝多了耍酒疯,还是故意的?”
“虽然他确实喝了不少,但我觉得他就是故意的。因为,这么多人在咱们店喝酒,就从来没有过喝醉的,即使真的醉了,也没有耍酒疯的。就连那些平时酒品不太好的顾客的家属们都评价,咱们店的酒真牛,‘我老公/男朋友那么爱耍酒疯,在你们店喝酒都从来没耍过酒疯’。刚才,我们跑上去阻拦他来着,还听着他嘴里念念有词,说什么……他的汽锅鸡才是帘城最正宗的,我们这些,都是上不的台面的东西……”
奚曦秀眉一挑:“报警了吗?没报的话现在报警,我在门口了,马上进去。”
挂掉电话。
奚曦表情严肃地往里走,周身仿佛缠了黑雾煞气,仿佛一名接收到暗杀令使命的杀手。
这表情,连夏悟之都没见识过。
他和张延卿拦着:“怎么回事,有人踢馆?”
奚曦点头。
她还没说什么,张延卿也火了,头上仿佛多出来一团三昧真火一般的金红云气,杀气腾腾。
夏悟之看着一左一右这两个家伙,赶紧安抚。
“两位,冷静。法治社会和谐你我他,别真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
奚曦转头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放心,我不会做出出格的事的,顶多让他社死。”
夏悟之:……
你这表情,不像只想让他社死,像让他马上就死。
张延卿扭头,头顶的“火焰云气”更为高涨了。
“我也是,顶多让他被吓唬一下。”
夏悟之:……
你这表情,不像只想吓唬他一样,倒像是要给他下毒一下。
三人走进门,两个怒发冲冠,一个稀泥满天。
不等员工上来告诉奚曦是怎么回事,她已经看到那个满身酒气的家伙了。
闹事者见有新客人来,立刻放弃了骚扰其他食客,朝门口的奚曦三人狂奔而来。
“三位也是来品尝这家店的新品,汽锅鸡的?听我的,这家店的汽锅鸡特别不正宗,别在这儿吃。谁吃谁傻子!”
恰在此时,员工走了过来,朝奚曦喊了句“老板好”。
闹事者:……
无语之后,紧接着,他意识到,眼前这位“老板”,才约莫二十,小脸白皙瞳孔黑亮,完全不像是接受过社会毒打的模样。
——总之,一看就很好欺负。
闹事者立刻变脸,虎着表情吓唬她:“限你一周之内,把汽锅鸡从你们的菜单上去掉!或者把‘最正宗’三个字撤了!告诉你,我陆泽兴才是帘城做汽锅鸡最正宗最牛逼的!看你是小姑娘,就不跟你玩阴的了,给我撤了,我就不来找你麻烦了!怎么样,够给你面子了吧?”
奚曦嘴角抽了两下。
不止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儿想笑。
奚曦:大哥,真心踢馆,就不要喝酒壮胆好吗?您这一嘴的大舌头,说的话我一半都没听清,你这是在吓唬我,还是在吓唬你自己?
但毕竟店内还有其他顾客,奚曦没直接这样怼出去。
正当她琢磨更文雅些的说辞时,旁边,张延卿忍不住了。
“你秃噜的什么?半个字都听不清。”
张延卿一脸不耐烦,声音洪亮得比闹事者高三个度。
闹事者本就不爽至极,见又来一个帮奚曦说话的,还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那股因人而发的火立刻冲天而起。
闹事者一把抓住张延卿的胳膊,想要做擒拿状。
下一刻——
张延卿反手一拽,闹事者“啪叽”一下,重心不稳地摔倒在地上。
张延卿:……
夏悟之:……
奚曦:……
张延卿再次露出惊恐表情:“我真没使劲,我就是下意识挡了一下。老夏,小奚,你们得给我证明,咱们刚才在老夏家吃饭的时候,我也这样挡了老夏一下,他一点儿事都没有。这小伙子顶多三十五,怎么还不如老夏这个快八十的?”
奚曦忍不住上下打量张延卿。
这会儿,她终于意识到张老师是个真·荒岛求生过无数次的男人。
身材高壮,如果不看脑袋只看身体,完全看不出是个已近耄耋之年的老人。
奚曦不禁联想起那位非常著名的,当时已经百岁,仍然一拳打死了一个壮汉的白眉保镖。
看来……那真的不是传说啊。
地上,闹事者一直爬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张延卿去拉他,他也死活不起来,就倒在地上,无赖至极。
“不是,你不会是碰瓷的吧?”
“起来、赶紧起来,我可没碰你,你别赖上我,赖上我我也不会赔你钱的!”
地上那个依旧软趴趴地卧在那儿,纹丝不动。
张延卿看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强行把这位闹事者从地上扯了起来。
然后——
闹事者开始嚎啕大哭。
“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凭什么要跟我抢生意,凭什么要做得比我好吃,凭什么我来闹事,事还没闹出来呢,就被一个老头子撂地上了,我凭什么这么惨啊,我凭什么?!”
张延卿:……
夏悟之:……
奚曦:……
就这?就这??
世界上怎么还有这种人啊?
踢馆踢不过,就在这儿哭?
还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太不要脸了!
门外传来警笛声。
刚才还仿佛烂醉如泥,浑身没骨头,要张延卿架着才能站直的闹事男人,一听到这声音,立刻有骨头了,直直地冲着门口跑过去。
奚曦以为,闹事者是要“畏罪潜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