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气自眸中散出,顾南行反应极快,转身便摁住了少年的肩头。衣袖上的水珠沿着带有力道的动作甩出,往少年侧脸上溅了几颗。
少年挣扎了一阵,最后只得在肩背处又挨了几掌,本以为在劫难逃,却没想到身后那人忽地松了手,往他脖上挂了半吊串好的铜钱,而后就径直越过他的肩头往巷外走了。
看着那人的背影,少年愣了神,摸着那半吊钱追了上去:“这钱我不能要。”
“怎么不能要,”顾南行边走边说,“偷来的要,光明正大送的就不要了,你是嫌我的铜板臭呢,还是怕我报官污蔑你偷我钱呢?”
顾南行走得快,少年跟在他身侧,时不时小跑几步才能跟上。
“只要你别去报官,我赔你多少钱都行。”少年说。
顾南行越走越快:“你偷的又不是我的钱袋,跟我道什么歉?”
“那让我赔那位公子多少钱都行,”说到这儿,少年垂头低声道,“我也没想到他会落水,若害他出了什么事……”
“打住,”顾南行停步,转头道,“这话你自己和他说去,赔钱的事我说了不算。”
少年顿了声,攥紧了手中的铜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那……你会去报官吗?”
看少年这般胆怯,顾南行总能想起絮果初见他时缩着肩膀的模样,再瞧他年纪与季冬相仿,顾南行更是狠不下心。
谁知这江湖路走着走着,还能把心走软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轻笑一声道:“你小子走运,哥哥我造了半生杀孽,腻了,今日就想当一回神佛,求个普度众生慈悲为怀。官我不报,但这钱也不白给,你想好用哪只手来抵就行,以后干点正经事,赚了钱记得趁早把手赎回去,不然下回手脚再不干净给我撞上,这只手要砍了还是折了全凭我心情。”
说完,顾南行吹了吹落在前额的碎发,转头便消失在了巷口。
——
待顾南行回到那岸边时,已是傍晚,天际抹了些晚霞,金红落日掩在一片红紫色下,从山头一点一点往下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