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她出山

帐篷里传来一阵窸窣之声,像是几个女子在推搡一个人,半晌后,一道极为动听的声音轻轻响起:

“怎么,是我的死期到了?”

乍一听声音,宛如谷中清泉、树上黄莺,让人耳目一新。只可惜,说话之人空有一副动听的喉咙,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好听。

那士兵刚想破口大骂,哈尔齐抬手将他止住,恭敬道:“夫人,单于有请。”

帐篷门口终于缓缓钻出一个人。

与那天籁一般的动听嗓音截然相反,这个女人面貌极为糟糕。按理来说,拥有这样的喉咙,无论如何也应当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可从这个迈出帐篷的女人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美人的迹象。

她蓬头垢面,头发宛如枯草,面色蜡黄,骨瘦如柴,简直像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只有一双眼睛依然明亮,弯弯的眼型带着三分柔媚,隐约能分辨出一些美人的痕迹。

哈尔齐不像身边的士兵肆意打量,他偏过头,不直视女人的面容,拱手道:“这边请。”

夫人哼笑道:“莫非他发了慈心,要让我见一见我的女儿了?”

哈尔齐深深地低下头,没有回答。

王帐里,娄邪单于见女人走进来,挥手屏退左右,悠然坐在椅子上,皱纹深深堆起,似笑非笑。

女人并不行礼,双目直视娄邪单于。娄邪单于声音极冷,只吐了一个字:

“唱。”

帐外,哈尔齐听着女人百灵般清亮婉转的歌喉一直不停地唱,直到唱到沙哑。

他慢慢蹲在了地上,捂住了自己黝黑的面庞。

听女人的声音已经嘶哑到难以入耳,娄邪单于换了一个坐姿,上身后仰,眼睛中露出一片阴鸷之色:

“既然不会唱了,就继续跳舞吧。”

女人顺从地停止了歌唱,摆出一个舞蹈的起手式。娄邪单于挥了挥手,“跳你从前最擅长的,那个,绿袖折腰舞。”

“这里没有绿袖。”女人平淡地回答。

娄邪单于面色骤然一沉,他声音冷厉,阴森地道:“跳。”

女人眼神平静地直视着他。

“很好!”娄邪单于猛然站起,粗大的手掌捏住了她削瘦的下巴,“你现在不跳,是想脱了衣服,在众将面前跳吗?”

听到这句,女人平淡的面庞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耻辱的神情,身上的动作骤然僵硬。

“跳!”

女人双手颤抖,缓缓摆出了绿袖折腰舞的姿势。

与她枯瘦憔悴的外貌无关,女人的身影透过灯光,倒映在王帐白色的幔布上,一举一动,优美如同白鹤,窈窕舒展,仿佛卷着江南三月的春风,又如燕衔春泥,弱柳扶风。

帐外巡守的士兵望着这天女般翩翩起舞的影子,一时间都痴在了原地。

娄邪单于盯着她的面容,见她在那一丝耻辱过后,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心中的不满又生了出来。他猛地一抬手止住了女人的舞蹈,俯身靠近她的耳朵,语调阴冷:

“你们大孟的女人,不是最讲究贞烈吗?”